车帘‘唰’地一声被放下,马车内再次恢复了昏暗。
乐安闭着的眼抖瑟睁开,睫毛带着水汽微颤,浑身冰凉,仿佛想到等会自己落在他们手中的遭遇。
她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与恶心,细细想着他们口中的‘公子’,是谁……烟春阁?
忽然,一个猥琐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现,那尖嘴猴腮的面目,嚣张跋扈的模样……
乐安眼底瞬间掠过一个名字,‘宁霁’?
就在这时,车内的颠簸感逐渐消失,她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乐安立刻僵直起身体,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忙闭上眼,继续维持昏迷假象。
车帘再次被掀开,冷风吹得乐安鬓边的碎发颤动一瞬。
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探进马车内,他那双凶狠的眼睛,立刻扫过‘昏迷’的乐安后,便伸出粗糙的大手,动作粗鲁地将乐安拽了起来。
乐安被拽得一个心惊,随后身体又被黑衣人拦腰抱起,一股蛮力让她整个人被猛然翻转,头朝下地倒挂在他肩上。
突如其来的倒置让乐安脑袋一阵充血发晕,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黑衣人的肩膀硌得她腹部生疼,加上他走路时的颠簸,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不适,牙齿死死咬着口中的粗布,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耳边传来黑衣人沉重的脚步声,和踩在枯叶砂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围一片清寂,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声虫鸣,透着说不出的荒凉。
‘吱呦……’
霎时,像是许久未开启的破败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乐安心中一动,趁着黑衣人迈步进门的间隙,她悄悄将眼睛虚眯开一条缝。
才发现此时天色已暗,夕阳余晖的橙黄已尽散殆尽,只剩墨蓝色的夜幕笼罩大地。
她虽被倒挂着,视线颠倒错乱,却也能隐约看清周围的环境。
残破的墙壁布满蛛网,地上散落着枯枝与灰尘,角落里堆着几尊断裂的佛像,透着几分诡异,似乎是座废弃已久的破庙。
‘砰!’
不等她细看,身体便被黑衣人狠狠扔在地上。
天旋地转间,坚硬的石板地面硌得她后背剧痛,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她顾不得感受疼,赶忙借着这短暂的停顿,再次虚眯着眼,快速扫视。
破庙空荡荡的,只有张缺了腿的供桌,两个黑衣人正围在供桌旁,用打火石费力地点燃了几根蜡烛。
一时跳动的昏黄烛火弥散开来,微弱的光虽驱逐些许黑暗,却让破庙的氛围更加诡谲。
其中一个黑衣人转身对另一个,拍拍肩膀说着。
“我去请公子来,你在这里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放心吧,她手脚都绑着,跑不了!”
另一个黑衣人应道,眼神猥琐地扫了眼地上的乐安。
乐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现下竟还找不到自救的方法。
她正焦灼地思索着对策,忽然看到那个留下看守的黑衣人朝着自己走来。
她立刻紧紧闭上眼,屏住呼吸,怕不是被发现了异常?
忽地,后衣领被黑衣人粗暴地拎了起来,将她的身体拖着在地面滑行。
直到被拖到一面破墙旁,黑衣人才松手,任由她的身体重重磕在墙上,发出闷响。
乐安手肘磕在墙壁的瞬间,一阵异物感的锐痛传来,她却忽然愣住了。
那不是墙壁的大面积磕碰,而是某种坚硬器物的硌疼。
她细微地动了动被反绑的手臂,手腕的硌触感愈发清晰,眉头动了动,心下惊诧。
才想到自己今日从梁府出发时,为抓紧时间,未换衣物,只是在素衣外匆匆披了件藕荷宫装。
而早上那戎勒牙侩让她收着的宝石匕首!金述的宝石匕首!
被她藏在了素衣的袖口夹层,不禁忘了归还金述,后来一路匆忙,更是忘了这物。
刹那间,乐安燃起一丝希望。
她虽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但好在外侧的右手还能勉强碰到左侧的袖口。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悄悄调整姿势,缓缓触及素衣袖口。
果然,碰到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带着体温的宝石刀柄贴着指腹,让乐安跳动的神经稍稍静了些。
这把匕首玲珑锋利,足够割开绑着她的麻绳。
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指尖极其缓慢地勾动刀柄,一点一点将匕首从袖口中抽出。
刀刃擦着衣服,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让乐安紧张地死死咬着牙。
好在那看守的黑衣人正侧着身子,靠在供桌旁,双手合十对着前方大佛拜个不停,完全没察觉到乐安的小动作。
乐安虚眯着的眼眸,透过散乱的发丝,看着黑衣人那副虔诚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不齿,做着绑架的龌龊勾当,却还煞有介事地拜佛祖,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
但她没时间多想,趁着黑衣人注意力在佛像上,迅速将身后匕首刀刃,对准绑着手腕的麻绳。
不愧值五十块金饼,匕首的刀刃果然锋利,只一下便划破了粗糙的麻绳,手腕也瞬间宽松下来。
乐安眸光闪过一丝窃喜,可因太过紧张,再加上手臂被绑久了有些僵硬,手劲没控制住,刀刃不小心划到了手腕的皮肤。
细密的痛感来袭,温热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顺着手腕流着,染红了素衣腕袖。
乐安蹙起眉头,紧咬口中粗布,硬生生忍住了痛呼。
昏黄的烛火在诡异的跳动,破庙外荒野回响着凄厉风声,呜呜声穿过残破的窗棂,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乐安悄悄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腕,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慰然。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拜佛的黑衣人,手上动作虽慢,但不停地悄悄向下探,身子微微躬起,想去用匕首去碰脚上的麻绳。
“吱拗……”
忽地,破庙那扇惨败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乐安立刻僵住动作,重新靠在冰冷的墙壁,手紧紧握着匕首,背在身后。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着她的紧张和慌乱。
看守黑衣人听到声响,立刻转身快步迎了上去,面色谄媚,腰杆也弯了几分。
“公子,您来了!那女人就在那边,手脚都绑着呢,逃不了!”
乐安壮着胆子,黑瞳在散乱的黑发下缓缓睁开,借着烛火的微光,看向门口。
一个锦缎长袍的男子迈着大步走进破庙,昂着首,下巴微微扬起,好不威风。
——是宁霁,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