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事件后，工棚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王二娃能感觉到，一些原本麻木的目光开始在他身上停留，带着审视、好奇，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期待。刘黑皮果然收敛了许多，虽然眼神依旧怨毒，但至少不敢再随意对王二娃这个小团体的人挥鞭子。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王二娃知道，刘黑皮的忍让是暂时的，他就像一条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而鬼子那边，因为迟迟查不到杀害哨兵的真凶，佐藤中尉的怒火愈盛，连带着对整个矿区的管控都更加严酷。
口粮再次被克扣，每天分到手里的，几乎就是一把带着霉味的麸皮和少量糖麸混合的东西，连水都供应不足。饥饿和疲惫像两把钝刀，持续切割着矿工们本就脆弱的生命线。
“二娃哥，再这样下去，不用鬼子动手，咱们自己就先饿死了。”狗子有气无力地靠在煤壁上，舔着干裂的嘴唇。他们刚结束一轮几乎虚脱的劳作，躲在矿井下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休息。
铁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神发狠：“妈的，鬼子仓库里堆着那么多粮食和白面，咱们却在这儿吃猪食！”
石柱闷声道：“听说那是要运往前线的军粮。”
王二娃默默听着，意识扫过随身空间里那些正在缓慢消耗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坐吃山空不行，依赖鬼子施舍那点猪食更是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
他之前摸清的仓库位置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一个用原木和砖石搭建的较大棚屋，位于矿区相对靠里的位置，远离劳工工棚，但也不算在鬼子驻地的核心区域。平时有一个鬼子兵和两个伪军看守，晚上会增加一个巡逻队不定时经过。
风险很大，但并非没有机会。
“光盯着粮食不行。”王二娃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咱们还需要别的。”
几个少年都看向他。
“工具，能挖能撬的工具。药品，受伤生病能救命的东西。还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如果能找到鬼子用的雷管炸药，那就更好了。”
狗子倒吸一口凉气：“二娃哥，你要炸……”
“以备不时之需。”王二娃打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到吃的。”
他看向几个伙伴，目光坚定：“我打算，今晚去仓库看看。”
“今晚？”铁蛋一惊，“太危险了！巡逻队刚加强！”
“越是觉得危险的时候，他们反而容易松懈。”王二娃分析道，“刚出了哨兵的事，又加强了巡逻，他们会认为我们不敢顶风作案。而且，饥饿逼得我们不得不冒险。”
他看向狗子：“狗子，你眼神好，记性也好。白天干活的时候，留意仓库那边鬼子换岗和巡逻队经过的具体时间，越精确越好。”
“铁蛋，石柱，你们想办法弄点东西，煤块也好，烂木头也行，堆在咱们工棚后面那个废弃的排水沟旁边，弄出点动静，万一……万一我那边被发现，希望能把一部分注意力引开。”
“牛娃，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留在工棚里，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二娃条理清晰地分派着任务，几个少年虽然紧张，却也被他沉稳的态度感染，纷纷点头。
“二娃哥，你……你一个人去？”狗子担心地问。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王二娃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
他所谓的分寸，自然就是那个随身空间。关键时刻，无论是躲藏、突袭还是快速转移，空间都能起到奇效。
……
夜幕如期降临，寒冷刺骨。
王二娃等到工棚里鼾声四起，才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他没有立刻前往仓库，而是先绕到矿区边缘，凭借记忆和空间里那把哑光匕首的锋利，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个落单撒尿的伪军哨兵，将尸体拖进黑暗角落。这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是为了清除可能存在的眼睛，并测试自己的心态——他需要适应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一道影子，朝着仓库方向潜去。
他伏在一个堆满废弃坑木的角落，仔细观察。仓库门口挂着一盏马灯，光线昏黄。一个鬼子兵抱着枪，靠在门框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两个伪军则缩在旁边的避风处，揣着手，低声抱怨着天气和差事。
狗子观察得很准，巡逻队刚过去不到十分钟，下一次过来，至少还有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的空档。
时间紧迫。
王二娃没有犹豫，他利用仓库侧面堆放的杂物作为掩护，绕到了仓库后面。后面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用粗大铁钉钉死的通风百叶窗，缝隙很小。
他尝试用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从空间里取出一根之前让铁蛋他们留意收集的、一头磨尖了的钢筋，插入缝隙，用力撬动。木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口传来伪军警惕的声音：“什么动静？”
王二娃立刻屏住呼吸，紧贴墙壁，一动不动。
那个打盹的鬼子兵也被惊醒了，嘟囔着骂了一句，端着枪和两个伪军一起，绕着仓库走了过来。
手电筒的光柱在杂物堆间扫来扫去。
王二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意识已经沟通了空间里的匕首，准备万一被发现，就立刻暴起发难。
幸运的是，光线几次从他藏身的位置掠过，却没有停留。也许是夜色太浓，也许是杂物堆的阴影足够深。
“妈的，估计是野猫或者老鼠。”一个伪军抱怨道。
“八嘎，小心点！”鬼子兵呵斥了一句，三人又绕回了仓库前面。
王二娃松了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衫。不能再撬了。
他目光落在仓库底部。这种临时搭建的棚屋，地面并非完全坚实的水泥，而是夯实的土地，靠近墙根的位置，似乎有些松动。
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扒开浮土，发现下面竟然有一个不大的破洞，像是被老鼠或者什么小动物啃咬出来的，仅能容一只手伸入。
洞口太小，人根本进不去。
王二娃眼神一动，想到了随身空间！空间的收取范围，不知道对这个洞口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效？
他集中精神，将意念透过那个小小的洞口，延伸进去。
成了！
他清晰地“看”到了仓库内部的情况！靠近墙根的地面上，堆放着一些麻袋，里面似乎是土豆和萝卜。旁边还有一些木箱。
来不及细看，他立刻尝试用意念收取。
一袋土豆，纹丝不动？似乎空间的收取对“整体”的、未被破坏包装的东西有效，但隔着墙壁和麻袋，直接收取内部散装物，有些困难。
他改变策略，将意念锁定在那些木箱上。其中一个木箱盖子没有钉死，里面露出一捆捆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是炸药！旁边还有一箱雷管！
王二娃心头狂跳，强压下激动。他尝试收取整箱炸药和雷管。
唰！脑海中空间一角，瞬间出现了那两个木箱！
成功了！隔着墙壁，只要在他的意念感知范围内，就能收取！
他不敢贪多，又迅速将意念转向那些麻袋。既然不能直接收取里面的土豆，他尝试收取整个麻袋……失败了，麻袋似乎与地面接触，被视为“整体”的一部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巡逻队随时可能回来。
王二娃额角见汗，他再次将意念集中到那个破洞附近，锁定散落在麻袋外面、靠近墙根的几个孤零零的土豆和萝卜。
唰！唰！几个土豆和萝卜消失在仓库内，出现在他的空间里。
有用！但效率太低了！
他咬咬牙，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能拿到炸药和雷管，已经是意外之喜，远超预期。
他最后看了一眼仓库方向，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原路，借助阴影快速撤离。
就在他刚刚离开仓库区域不到两分钟，鬼子的巡逻队打着哈欠，出现在了仓库前方的路上。
王二娃回到工棚附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绕到后面的排水沟，将空间里那几个土豆萝卜埋在铁蛋他们堆放的杂物下面，只留下两个揣在怀里。炸药和雷管则继续留在空间最隐蔽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狸猫一样滑进工棚，躺回自己的位置，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黑暗里，狗子、铁蛋几人都没睡，紧张地看着他。
王二娃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将怀里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土豆塞到他们手里。
摸着那实实在在、沉甸甸的食物，几个少年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们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王二娃闭上眼睛，感受着背上鞭伤隐隐作痛，以及胸腔里那股劫后余生、并成功迈出第一步的复杂情绪。
仓库的粮食大部分没弄到，但得到了更危险也更有用的东西。而且，他验证了空间能力在实战中的另一种用法。
这只是开始。
他知道，从今晚起，他们脚下的路，将更加艰险，也更加……充满可能。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