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被紧急送往后方卫生队,王二娃的心也仿佛跟着沉了下去。前线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而内部那颗名为“李文轩”的定时炸弹,更让他坐立难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搞清楚李文轩在战斗最激烈时返回窑洞那五分钟,究竟做了什么!
“狗子!这里交给你指挥!不惜代价,守住阵地!”王二娃对伤势较轻的狗子吼道,“铁蛋,你跟我回一趟卫生队!”
“排长,太危险了!鬼子可能马上又进攻!”狗子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掌柜’比眼前的鬼子更危险!”王二娃语气决绝,“执行命令!”
他带着铁蛋,沿着交通壕,冒着不时落下的冷炮,快速向位于根据地相对靠后位置的卫生队驻地迂回。
越靠近卫生队,空气中硝烟味渐淡,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烈的血腥和消毒水气味。呻吟的伤员、忙碌的医护人员、临时搭建的露天手术台……构成了一幅残酷而忙碌的战地景象。王二娃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迅速锁定了那个穿着白大褂、正在一个重伤员身边忙碌的身影——李文轩。
李文轩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止血操作,动作沉稳而精准,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旁边的护士不停地为他擦拭。任谁看去,这都是一位尽职尽责、医术精湛的医生。
王二娃没有立刻上前,他示意铁蛋在外围警戒,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靠近,仔细观察着李文轩的一举一动,以及他手边所有的器械和药品。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直到……王二娃的目光落在了李文轩白大褂右侧口袋露出的一小截金属杆上——那是一支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钢笔。
钢笔?在如此紧张血腥的手术中,一支钢笔露在口袋外,显得有些突兀。王二娃记得,之前几次见到李文轩,他并没有这个习惯。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王二娃的脑海!那支钢笔……会不会有问题?它是否就是那缺失的另外半块“信物”?或者,它本身就是某种特制的工具?
就在这时,李文轩似乎完成了关键步骤,直起身,对旁边的护士吩咐了几句。他习惯性地抬手想用袖子擦汗,但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伸向右侧口袋,像是要确认那支钢笔的存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笔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王二娃。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瞬间碰撞!
李文轩的眼神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慌乱,但立刻就被温和与疲惫所取代。他自然地收回手,对王二娃点了点头,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王排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前线情况怎么样?你受伤了?”他的目光落在王二娃手臂渗血的绷带上。
这番表现,堪称完美。但王二娃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慌乱,以及他刻意避开擦汗动作、转而触碰钢笔的细节!
“李队长,辛苦。”王二娃走上前,语气同样平静,但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李文轩的眼睛,“前线吃紧,我来看看伤员,顺便……有点事想请教李队长。”
“哦?什么事?只要不耽误抢救伤员,王排长但说无妨。”李文轩一边示意护士继续处理伤员,一边看似随意地回应,但他的身体微微紧绷了起来。
“我想请问李队长,”王二娃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大约半小时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您离开手术室回了一趟窑洞,说是取一种特殊止血药。不知道是什么药,如此重要,需要您亲自去取?现在可否让我看看?”
李文轩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掩饰着瞬间的不自然:“是一种进口的凝血酶,存量很少,放在我住处比较稳妥。刚才已经用在那位腹部中弹的战士身上了。”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刚刚结束手术、还在昏迷中的伤员。
解释合情合理,甚至指向了具体的“使用对象”。
但王二娃心中的怀疑却更甚!他太清楚这些特务的把戏了,真假掺半,虚虚实实!
“是吗?”王二娃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他口袋里的钢笔,“李队长这支钢笔很别致啊,战斗这么激烈还随身带着?”
李文轩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口袋,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王排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支笔而已,我个人习惯。现在伤员这么多,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不要妨碍我们抢救!”
“个人习惯?”王二娃猛地提高声调,不再掩饰,“我看未必吧!李队长,或者说,‘掌柜’!你这支笔,恐怕不仅仅是用来写字的吧!”
“掌柜”二字如同惊雷,在李文轩耳边炸响!他脸色骤变,眼中的温和瞬间被阴鸷和狠厉所取代!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白大褂内侧!
“动手!”王二娃早有防备,厉喝一声,同时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向李文轩扑去!
一直在外围警戒的铁蛋也立刻冲了过来!
李文轩的动作极快,他从白大褂内侧掏出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刀身轻薄锋利,直刺王二娃的咽喉!狠辣刁钻,完全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技法!
王二娃没想到他竟用手术刀反抗,仓促间只能侧头躲避,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丝血线!与此同时,他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了李文轩持刀的右手手腕!
“砰!”铁蛋赶到,一拳狠狠砸在李文轩的肋部!
李文轩闷哼一声,但手腕力量奇大,竟然挣脱了王二娃的钳制,手术刀反手再划!王二娃一个矮身,刀锋从他头顶掠过!
这边的打斗瞬间惊动了整个卫生队!医护人员和伤员们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敬重的李队长竟然和王排长动起了手,而且招式如此狠毒!
“他是特务!抓住他!”王二娃一边与李文轩缠斗,一边大声示警。
几名警卫战士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帮忙。
李文轩眼见事情败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知道自己绝无幸理,猛地将手术刀投向王二娃面门,逼得王二娃后退格挡,自己则趁机掏出那支钢笔,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轻响,钢笔的笔帽被他拧开,里面露出的不是笔尖,而是一个极其细微的、闪着红光的灯头!
是信号发射器!他要在最后时刻,发出某种信号!
“阻止他!”王二娃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再次扑上!
但已经晚了!李文轩脸上带着狰狞而诡异的笑容,拇指狠狠按下了那个红色灯头!
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那红灯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
李文轩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被冲上来的战士死死按住。他抬起头,看着王二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道:“晚了……‘囚笼’……已经锁死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王二娃一把夺过那支特制钢笔,看着那已经熄灭的红灯,心沉入了谷底。
李文轩最后发出的,是什么信号?是给外面鬼子的总攻信号?还是启动了什么隐藏的破坏装置?
手术刀与匕首的交锋,虽然制服了“掌柜”,但似乎引发了更可怕的后果。
王二娃抬起头,望向枪炮声愈发激烈的外围阵地,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