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业商贸”的办公室,昔日灯火通明的繁忙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文件杂乱地堆在角落,几个工位空着,剩下的人也大多无精打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的不安。
李伟独自关在办公室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憔悴不堪的脸上。屏幕上,是公司的财务软件,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负数,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瑞科电子断供的连锁反应已经全面爆发。几个大客户因无法按时收货,不仅取消了订单,更发来了措辞严厉的索赔函。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语气一次比一次冰冷。之前合作尚可的供应商,现在要么要求全额预付款,要么直接停止发货。公司的现金流,彻底枯竭了。
他尝试过求救。找过去称兄道弟的“朋友”,对方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地哭穷;去找了曾经有意投资的风投,对方在简单了解情况后,便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对他关上大门。而这一切,他都固执地归咎于王芳和赵峰。
“贱人!奸夫淫妇!”他猛地将桌上的一个笔筒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胸口因愤怒和绝望剧烈起伏着。
不能就这么完了!他李伟好不容易才从底层爬上来,拥有了今天的一切,绝不能被打回原形!他还有机会,还有一个项目,一个他之前就看好,但因为风险过高而暂时搁置的海外矿产投机项目。那个中间人前几天还联系过他,说机会难得,回报率极高,运作周期短,只要能抓住,就能一口气填上所有的窟窿,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对!就是这个!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神经,给了他一种虚妄的希望。他完全忽略了项目资料里那些模糊不清的资质文件、过于美好的收益承诺,以及那高得离谱的佣金比例。绝望已经吞噬了他的判断力。
但是,钱呢?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扫过空荡荡的办公室。公司的账上早已空空如也,他自己的积蓄也在前期的挥霍和填补公司漏洞中消耗殆尽。房产、车子早已抵押给了银行。
还能去哪里弄钱?
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悄然冒了出来——民间借贷。那种利息高得吓人,但放款极快的“影子银行”。
他猛地坐直身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听说过还不上钱的可怕后果。但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赌一把!只要那个矿产项目成功,这点利息算什么!到时候,他就能狠狠地打所有看不起他、背叛他的人的脸!尤其是王芳和赵峰!
他颤抖着手,从通讯录黑名单里翻出一个很久没联系、名声在外的号码,备注是“王老五”。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拨通了电话。
“喂?五哥吗?是我,李伟……对,有点事想麻烦您……需要一笔钱,急用……对,我知道规矩……利息没问题!……抵押?我……我公司还有一些设备,订单……对,订单合同也可以抵押!……好,好,见面谈!”
挂掉电话,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踏上了怎样一条路,但他告诉自己,这是背水一战,是唯一的生机。
晚上,在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包厢里,李伟见到了面色阴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王老五。对方没多少废话,直接推过来一份厚厚的借款合同,上面的利息高得让李伟眼皮直跳,违约条款更是苛刻得吓人。
“李总,大家都是明白人。”王老五吐着烟圈,眯着眼看他,“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规矩,你都懂吧?”
李伟喉咙发干,手指微微颤抖。他仿佛能看到王芳和赵峰得知他沦落至此的嘲笑表情,一股混杂着屈辱和愤恨的邪火猛地窜起。
“我懂!”他几乎是咬着牙,抓起笔,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重重地按上了指印。
红色的印泥,像一滴凝固的血。
拿到那一大箱沉甸甸的现金时,李伟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有一种坠入冰窖的寒意。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将所有的钱,连同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理智,全部押注在了那个远在海外的、虚无缥缈的矿产项目上。
这是一场用身家性命做赌注的疯狂赌局。而他不知道的是,庄家的骰子里,早已灌满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