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透过芳华集团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窗,为室内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王芳端坐在主位,身着剪裁利落的定制西装,妆容精致,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听着下属的汇报,偶尔颔首,或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声音平稳,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是她历经绑架风波后,首次公开亮相,主持集团核心战略会议。
台下,所有高管正襟危坐,目光中交织着敬畏、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王芳的回归,像一剂强心针,稳定了因之前动荡而浮动的军心。她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甚至那场磨难似乎为她淬炼出了更冷硬的光泽。
只有坐在她左下首的程述,能看见那光泽下的细微裂痕。
他看见她握着钢笔的指尖,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微微颤抖;看见她偶尔会极轻地吸一口气,仿佛在对抗体内某处突然袭来的钝痛;更看见她眼底深处,那抹被强大意志力强行压下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与虚弱。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当王芳宣布散会,身影消失在会议室大门后,程述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当晚,芳华集团为王芳的回归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王芳如同真正的女王,周旋于宾客之间,接受着或真或假的恭贺与赞美。她脸上始终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举杯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白日在会议室里那短暂的力不从心只是程述的错觉。
但程述知道不是。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像最忠诚的护卫,也像最缱绻的爱人。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指尖反复摩挲着一个冰凉坚硬的小方盒。那里,躺着一枚他精心挑选已久的戒指。
他原计划,在今晚,在这个她重归王座的荣耀时刻,向她正式求婚。他想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家,一个在法律和世俗意义上名正言顺的归宿。
庆功宴接近尾声,喧嚣稍退。程述看到王芳趁着无人注意,悄然退到露台的阴影处,倚靠着冰冷的栏杆,微微仰头望着城市的夜空。卸下了所有伪装的侧影,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如此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那一刻,程述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了戒指盒,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几乎要迈步上前。
可就在这时,他清晰地看到,王芳抬起手,极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那是一个人在极度疲惫和不适时,才会流露出的本能姿态。
程述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所有的冲动和期待,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焰,只余下潮湿的灰烬。
他察觉到她的虚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有精神上的不堪重负。此刻的她,刚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王座的稳固和帝国的秩序。他怎能,又怎忍,在此刻用婚姻的名义,去给她增添另一重身份的枷锁与责任的重量?
戒指盒在他掌心被握得温热,最终,还是没有拿出。
他看着她重新挺直脊背,整理好表情,转身走回那片璀璨的光明之中,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脆弱从未发生。
但程述知道,有些裂痕已经出现,不在别处,就在那面映照着她强大身影的镜子里,也在他因深刻的爱怜而变得无比敏锐的心里。
他决定再等等。
等她的身体真正康复,等她的内心重新筑起足够抵御风雨的壁垒,等一个……风平浪静,岁月安稳的时机。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漩涡中,风平浪静,本身就是一种奢望。而有些话,一旦错过说出口的刹那,或许便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