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六，天公作美，秋阳朗照，碧空如洗。柳荫胡同早早便热闹起来。院门贴着崭新的红双喜，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虽不张扬，却透着浓浓的喜气。
沈清辞天未亮便起身。苏婉柔亲自为她梳头，手法轻柔，嘴里念着吉祥的祝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乌黑的长发在母亲手中挽成简洁雅致的发髻，斜插一支周雅茹送的点翠凤簪，耳畔是那对水润的翡翠耳环。脸上只薄施脂粉，更衬得眉眼如画，唇色嫣然。
身上那件水红色杭绸旗袍，是苏婉柔熬了几个夜亲手改制的，剪裁合度，线条流畅，领口袖边绣着同色暗纹，既喜庆又不失庄重。腕上是温润的羊脂玉镯，指间是那枚朴素的银戒。镜中人，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医者的沉静与新娘的柔美，眸光清亮，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我女儿今天真好看。”苏婉柔眼眶微红，替她整了整衣襟。
周小雅牵着打扮得像个小童子的沈昊进来，小家伙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胸前也别了朵小红花，看到沈清辞，眼睛瞪得溜圆：“小姑姑好漂亮！像仙女！”
院里传来吉普车的喇叭声和年轻战士们爽朗的说笑声。迎亲的来了。
没有繁琐的堵门嬉闹，陆战北穿着一身笔挺整洁的军装礼服，胸前端正地别着红花，在几位同样军装齐整的战友陪同下，大步走进院子。阳光落在他肩章上，映出冷峻的轮廓，但他的目光在触及堂屋门口那一抹红色身影时，瞬间融化，深邃的眼眸里只盛得下她的倒影。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两人隔着一步之遥，静静对视。周遭的喧闹仿佛瞬间褪去。
“我来接你。”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带着承诺的分量。
“嗯。”沈清辞轻轻点头，脸颊飞红。
简单的仪式在堂屋进行。对着沈建国和陆振华的照片（两位父亲此刻正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心却系在这里），新人恭敬地鞠躬敬礼。苏婉柔和周雅茹作为双方家长代表，接过新人奉上的茶水，笑容满面地饮下，给了厚厚的改口红包。
没有八抬大轿，陆战北牵起沈清辞的手，走向门外扎着红绸的吉普车。沈昊被周小雅牵着，用力朝车挥手：“小姑姑！姑父！要幸福！”
车子驶向部队礼堂。道路两旁偶尔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投来祝福的目光。车厢里，陆战北一直握着沈清辞的手，掌心温热。谁也没说话，但交握的双手，传递着千言万语。
部队小礼堂简单布置过，红绸、喜字、毛主席像，庄重而喜庆。受邀的宾客不多，但分量不轻。严济仁严老和罗景明教授坐在主宾席，低声交谈，满面欣慰。几位部队首长和“烛龙”行动组的几位核心成员也在座，看向陆战北的目光带着祝福与信任。沈卫国和周小雅陪着苏婉柔、周雅茹坐在家属席。顾知行和石岩也来了，穿着最好的衣服，神情激动。还有一些沈清辞救治过的老兵代表，如赵铁柱，特意收拾得精神抖擞，眼中满是感激。
婚礼仪式简洁而庄重。主婚人是严老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
“陆战北同志，沈清辞同志，”严老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喜悦，“你们二位，一位是保家卫国的忠诚战士，一位是救死扶伤的仁心医者。今日喜结连理，是珠联璧合，更是责任与担当的携手。望你们在今后的岁月里，互敬互爱，互帮互学，共同进步，为祖国的繁荣昌盛，为人民的幸福安康，贡献你们全部的力量和智慧！”
老将军也送上铿锵有力的祝福：“军人家庭，聚少离多是常事。但正因为懂得守护的意义，才更珍惜相聚的时光。愿你们的小家，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方堡垒！”
没有繁复的流程，在庄严的《东方红》乐曲声中，新人向领袖像、向主婚人、向全体宾客鞠躬致谢。然后，陆战北和沈清辞并肩而立，面向彼此。
司仪递过两本崭新的结婚证。陆战北接过，双手郑重地递给沈清辞一本。沈清辞接过，指尖拂过封面上烫金的字迹，抬头看他。
陆战北凝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他挺直脊背，右手举起至额际，向她，也向在场的所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无比郑重的军礼。然后，他放下手，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安静的礼堂里响起：
“沈清辞同志，我陆战北，今日以军人的名义，以共产党员的忠诚，向你宣誓：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健康疾病，无论身在何方，我将永远忠诚于你，守护于你，与你并肩，直至生命尽头。此生不渝。”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军人最质朴、最沉重的誓言。字字如钉，敲在每个人心上。
沈清辞望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却笑得无比灿烂。她深吸一口气，清越的声音同样坚定地响起：
“陆战北同志，我沈清辞，今日以医者的仁心，以伴侣的信诺，向你回应：无论前方是杏林春暖还是风雨雷霆，无论任务是救死扶伤还是并肩作战，我将永远理解你，支持你，等候你，与你同心，共度此生。永不相负。”
掌声如雷般响起，夹杂着叫好声和善意的笑声。严老抚须微笑，苏婉柔抹着眼泪，周雅茹紧紧握着她的手。沈卫国用力鼓掌，看着懵懂的昊昊，小家伙也跟着拍手。
礼成。开席。
菜肴简单而实惠，大盆的炖肉、整条的鱼、碧绿的蔬菜，还有部队特色的馒头和米饭，管饱。陆战北和沈清辞一桌桌敬酒（以茶代酒），接受祝福。走到赵铁柱那一桌，几位老兵齐刷刷站起来，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陆队长，沈大夫，祝你们白头偕老！沈大夫，多谢您！”沈清辞连忙让他们坐下，心中暖流涌动。
走到顾知行和石岩面前，两人都有些拘谨地站起来。顾知行认真道：“沈大夫（师妹），陆队长，祝你们永结同心。药厂那边请放心，我们一定办好。”石岩憨厚地笑着，用力点头。
最后回到主桌，严老拍了拍陆战北的肩膀，又对沈清辞笑道：“清辞啊，以后就是大人了。医道无尽，家国同担，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走得稳稳的。”
罗教授也难得开起玩笑：“战北，清辞可是我们医学界的宝贝，你要是欺负她，我们这帮老家伙可不答应。”
笑声中，婚礼进入了最温馨家常的部分。
夜色渐深，宾客散去。新房设在陆战北部队分的一套两居室里，同样简单整洁，窗上贴着喜字，床上铺着苏婉柔和周雅茹准备的新被褥。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红烛高照，映得一室暖融。
陆战北替沈清辞取下略显沉重的凤簪，手指拂过她微散的发丝。沈清辞帮他解开军装外套最上面的风纪扣。两人目光胶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浓烈的情感。
“累吗？”陆战北低声问，指腹轻轻摩挲她眼角。
“不累。”沈清辞摇头，靠近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圆满，“今天……很好。”
陆战北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住，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清辞，今天起，你就是我陆战北的妻子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珍视，“我会用我的一切，护你周全，许你安宁。”
“我知道。”沈清辞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熨烫平整的军装衬衫，“我也会用我的一切，支持你，等你，和你一起面对所有。”她抬起头，眸光如水，望进他眼底深处，“无论风雨，无论晴空，我们在一起。”
陆战北心中激荡，再难克制，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这个吻，不同于以往额间的轻触，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与深入骨髓的深情，温柔而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未来，都倾注其中。
红烛摇曳，映照着窗上并蒂的喜字，也映照着这对新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从今往后，他们是夫妻，是爱人，更是生死与共、并肩前行的战友。家国天下，仁心铁骨，都将在这份深情盟誓中，融为一体，走向他们共同选择的、充满责任与光辉的未来。
夜色温柔，星河璀璨。属于陆战北和沈清辞的新篇章，在这一夜，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