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了镇海城。
但与昨夜的死寂不同,今夜的城中,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压抑的兴奋。初战的胜利,虽然惨烈,却也让将士们从对未知敌人的绝对恐惧中,找回了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
清吏司的秘密指挥所内,灯火通明。
洛云曦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情却比战前更加凝重。沙盘之上,密密麻麻地标记着敌我双方的态势。归墟舰队后撤三十里,呈半月形散开,看似给了镇海城喘息之机,实则形成了一个更加稳固的、进可攻退可守的封锁大阵。
海皇沧涯,在损失了三支分舰队后,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展现出了一个顶级指挥官的可怕冷静与耐心。
这,才是最让洛云曦忌惮的。
“主上,霍将军派人来问,是否要趁胜追击,派水鬼继续袭扰?”沈辞在一旁低声问道。
“不必了。”洛云曦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同样的招数,对沧涯那种人,只能用一次。他现在后撤,必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去钻。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加强戒备,在援军抵达前,不得主动出击。”
“是。”
“星岚呢?”洛云曦忽然问道。
“安置在后院的静室,由翠儿亲自照看,很安全。”
“带她来见我。”洛云曦顿了顿,补充道,“把那卷‘星辰海图’也一并带来。”
她意识到,想在正面战场上彻底击败归墟舰队,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局之法,或许就藏在那卷神秘的古图之中。
很快,星岚被带到了指挥所的内室。这里已经经过清场,只剩下洛云曦和她两个人。
“洛……洛姐姐。”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星岚对洛云曦的称呼,已经从生疏的“你”,变成了亲近的“洛姐姐”。
“坐吧。”洛云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今天吓坏了吧?”
星岚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一开始很怕,但看到那些……那些怪物一样的船被烧毁的时候,我又觉得……很解气。”
“以后,你还会看到更多。”洛云曦将那卷“星辰海图”在桌案上缓缓展开,直入主题,“现在,我需要你把所有关于这幅图的秘密,都告诉我。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星岚看着洛云曦严肃的表情,知道事关重大。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图卷说道:“我们家族的古籍记载,这并非单纯的地图,而是一份‘路径图’。它记录的不是山川河流,而是宇宙中‘源能’流动的轨迹,我们称之为‘星脉’。”
“星脉?”
“嗯。”星岚解释道,“世界万物,皆由‘源能’构成。‘源能’像水一样流动,而星辰,就像是海洋中的灯塔,指引着‘源能’的流向。只要能读懂星辰的位置与轨迹,就能找到‘源能’最丰沛的‘航道’,从而抵达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而‘深海之心’,就是所有‘星脉’的终点,也是起点。”
洛云曦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番理论,听起来像是神话,却又与她前世所学的量子物理、弦理论等概念,有着某种诡异的暗合。
“那这些符号呢?”洛云曦指着图上那些奇异的、如同漩涡般的符号问道。
“这些是‘星之锚’。”星岚的指尖轻轻划过一个符号,“每一个‘星之锚’,都对应着一片真实的天空。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当夜空中的星辰排列,与‘星之锚’的图案完全重合时,隐藏的‘星脉’路径才会显现出来。”
她说着,指向了图卷中心一个最为繁复的“星之锚”:“比如这个,就是我们归墟古族上空的天空。而想要找到‘深海之心’,就必须点亮所有的‘星之锚’,让它们连成一条线。”
洛云曦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一个个“星之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前世所学的、浩如烟海的星图知识,去分析、去比对。
大部分的星座图案,她都闻所未闻,显然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独特星空。
但……
当她的目光,移动到图卷右下角一个相对独立、也有些残缺的“星之锚”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个图案……
三颗明亮的星辰连成一线,组成了“腰带”;四颗星辰构成一个巨大的四边形,作为“身躯”……
那轮廓,那结构,那独特的排列方式!
纵然时隔多年,纵然化作了抽象的符号,她也绝不可能认错!
那是……猎户座!是只属于地球夜空,那个她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星座!
“轰!”
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炸开,洛云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的穿越,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的灵魂附体!
“深海之心”,这个所谓的创世神器,极有可能,就是一台能够打开“世界之门”的、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超级机器!而这幅“星辰海图”,就是它的操作手册和导航地图!
归墟古族的世界“源能”枯竭,所以他们想要启动“深海之心”,去往新的世界。而地球,就是这幅残缺海图上,唯一标记出的、可供选择的“彼岸”!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深海之心”启动时发生的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无数的念头,如同狂风暴雨,冲击着洛云曦的大脑。她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横跨两个世界的、无比宏大而又惊悚的阴谋的一角。
“洛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星岚担忧的声音,将她从剧烈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洛云曦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如岩浆的火焰。
如果说,之前的战争,是为了守护天启王朝,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那么从这一刻起,这场战争,真正变成了她自己的战争!
她要搞清楚,自己究竟为何而来!
她要弄明白,“深海之心”到底是什么!
她更要看一看,那所谓的“星辰彼岸”,是否,还藏着她回家的路!
“我没事。”洛云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星岚,谢谢你。你提供的,是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最终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