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成片的铸锋城士兵最终放弃了抵抗。他们扔掉了手中那些连自己都感到羞耻的“破铜烂铁”,双手抱头,蜷缩在废墟中,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投降区。
华夏军的推进势如破竹,迅速将战线压缩到了营地最核心的区域。
最终,所有的抵抗被压缩到了中军大帐附近一片相对完整的空地。 这里,成为了铸锋城大军最后的堡垒。狂鲨、暴熊、影鸦三位大将,以及他们最忠心耿耿、如今已不足百人的亲卫队,被层层叠叠的华夏精锐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残存的亲兵,无疑是铸锋城最精锐、也最忠诚的战士。
他们许多人身上带伤,甲胄破损,血迹斑斑,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们紧紧围成一个圆阵,用身体筑起了最后一道人墙,将三位将军护在中央。
尽管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体力消耗巨大,但他们紧握兵器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一名华夏军的军官策马向前,声音洪亮,进行最后的劝降:
“里面的铸锋城将士听着!你们已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逃!”
“放下武器,投降!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家主公仁德,可饶尔等性命!”
“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何必做无谓的牺牲?!”
回答他的,是一阵愤怒的咆哮和视死如归的怒吼。
“放屁!老子们不是孬种!想要我们将军的命,先从老子们的尸体上踏过去!”一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亲兵百夫长,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厉声骂道,他是暴熊的老部下,跟了十几年,情同手足。
“华夏狗贼!休想!兄弟们,护住将军!”另一个独眼的亲兵队长,挥舞着卷刃的战刀,状若疯虎,他曾多次执行危险任务。
“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今日便是死,也要死在将军前面!”一个年轻的亲兵,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狂鲨、暴熊、影鸦三人,背靠着背,站在圆阵的中心。 他们同样浑身浴血,呼吸粗重,长时间的鏖战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
暴熊,这位以勇猛狂暴着称的悍将,此刻却异常沉默。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缓缓扫过身边这些誓死相随的亲兵。
这些人,很多都是从他还是个小队长时就跟着他,一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老兄弟,跟随了他十几年,感情深厚,远超寻常上下级。他看到那个刀疤百夫长,曾经替他挡过致命的一箭;看到那个独眼队长,和他一起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三次……他们的脸上,只有决绝,没有一丝畏惧。
一个年轻的亲兵,胳膊上还插着一支断箭,挣扎着爬到暴熊脚边,声音嘶哑却充满急切:“将军,我们再冲一次吧!拼死也要护着您和二位将军杀出去,兄弟们死了无所谓,但您们不能出事!铸锋城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您们!只要您们活着,将来才能为我们报仇雪恨啊!”
暴熊的心猛地一抽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突围?之前兵力尚存时,数次尝试都被华夏军铜墙铁壁般的阵型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只剩下这几十个伤痕累累的兄弟,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精锐敌军,突围?那已经不是突围,是自杀,是带着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一起毫无价值地陪葬!
他暴熊一生悍勇,可以马革裹尸,但绝不能拉着这些视他如父兄的兄弟一起走向绝路!他们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无奈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悲凉。
他抬起颤抖的手,用力拍了拍那个年轻亲兵没有受伤的肩膀,目光逐一扫过所有残存的、熟悉的面孔,声音沙哑:
“弟兄们……放下武器吧。”
此言一出,不仅周围的亲兵愣住了,连他身边的狂鲨和影鸦也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复杂。
“将军!不可啊!”
“我们还能战!宁死不降!”
“要死一起死!”
亲兵们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大喊,眼中充满了不甘、悲愤和对命令的不解。
“这是军令!”暴熊猛地暴喝一声,声如雷霆,震住了所有人。他目光如刀,逐一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放下武器!活下去!这是我和狂鲨将军、影鸦将军……给你们……最后的命令!你们……不该死在这里……活下去!”
狂鲨紧锁着眉头,脸上那道疤剧烈地扭曲着,他死死地盯着暴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想反驳,想怒吼,想带着兄弟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但当他看到暴熊眼中那抹深沉的、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决绝,当他看到周围那些亲兵脸上视死如归却又带着一丝对生的渴望的眼神时,他最终也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接受了命运的死志。
他沉声道,声音低沉却传遍四周:“暴熊说得对……放下武器,投降。这是……最后的军令。活下去……为我们……看看这天下以后的样子。”
影鸦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看那些亲兵,只是用极其轻微、仿佛瞬间就会被风吹散的声音说道:“……听将军的……投降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位一向冷静如冰的暗影大师,此刻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三位主将,几乎同时下达了投降的命令!这命令,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这些忠诚的部下,谋求一线生机。
“将军!”刀疤百夫长虎目含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等誓死追随将军!绝不独活!”
“将军!让我们战死吧!”独眼队长也是激动万分。
其他亲兵也纷纷跪倒一片,哭声、恳求声此起彼伏。
“起来!”狂鲨猛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你们的身份!是兵,就要听令!现在,我命令你们——活下去!这是军令!谁再敢违抗,军法处置!”
空气仿佛凝固了。 忠诚与求生的本能,将军最后的命令与赴死的决心,在这些亲兵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以及对将军们用这种方式给予他们生路的复杂情感,压倒了一切。
“哐当!”
刀疤百夫长第一个扔掉了手中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如今已布满缺口的战刀,他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哭声。
“铛啷……”
独眼队长也扔掉了匕首,他仰起头,独眼中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紧接着,一声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带着屈辱、不甘、悲伤,还有一丝解脱。
亲兵们流着泪,咬着牙,缓缓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那个年轻的亲兵,扔掉了那杆劣质的长枪,跪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华夏军的士兵们迅速上前,两人一组,沉默而高效地将这些放下武器的亲兵押解下去,送往专门的俘虏看管区域。
整个过程,没有辱骂,没有殴打,这种沉默的尊重,反而让这些曾经的悍卒,心中更加五味杂陈,悲从中来。
很快,场中只剩下狂鲨、暴熊、影鸦三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他们手中的兵器,依然紧握,仿佛是他们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