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远之事,因茅八角的强势介入与证人的当场反水,赵昆一伙狼狈退走,算是暂时告一段落。经此一事,茅八角在宗门内门弟子中的威望更上一层,而大长老赵嵩一脉则颜面扫地,行事愈发低调,仿佛蛰伏了起来。
但茅八角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以赵嵩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更加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紫霄峰洞府内修炼,偶尔去经阁查阅典籍,或是去丹院探望伤势逐渐好转的林之远,助其温养受损的神识。
这一夜,月黑风高。
紫霄峰洞府内,茅八角正盘膝于静室,心神沉入识海,观摩定海神珠内蕴含的水元法则变化,推演自身神通。忽然,他怀中那枚得自鲛人族的“七彩海螺”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波动。
有危险靠近!
几乎在同一时间,洞府外围他布下的数层隐匿预警阵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有人正在以极高明的手段,试图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洞府!
茅八角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将神识收敛到极致,如同潜伏的猎豹,仔细感知着阵法的反馈。
来者手段极为老辣,并非强行破阵,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寻找并扭曲阵法运转的节点,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若非他有七彩海螺这等异宝预警,加上自身对阵法的理解远超同阶,恐怕直到对方摸到静室外,都难以察觉!
“至少是金丹后期,而且精通阵法……”茅八角心中凛然。赵嵩一脉,终于按捺不住,动用真正的核心力量了么?
他心念电转,并未选择立刻启动洞府最强的杀伐阵法打草惊蛇,而是悄然改变了几个关键节点的阵法布置,将原本的预警与防护, subtly 转向了困敌与镜像迷惑。
同时,他自身气息也模拟出深度闭关、浑然不觉外物的状态。
果然,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静室外的阴影中,一道如同鬼魅般的模糊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他全身笼罩在一种能扭曲光线与神识感知的黑色雾气中,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正透过静室石门上的观测孔,窥视着内部“毫无防备”的茅八角。
见茅八角依旧盘坐不动,周身灵气运转平稳,似乎完全沉浸在修炼中,那黑影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与得意。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这点黑芒并未散发出多么强大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专破护体真元,直伤本源!
就在他指尖的黑芒即将弹出,射向茅八角后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静室内,茅八角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瞬间变得模糊!而在那黑影的身后,另一个“茅八角”如同从虚无中迈出,手中断龙剑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背心要害!
镜像幻身!空间挪移!
这正是茅八角结合了对水元幻象与玉碟碎片空间之力的理解,临时布下的陷阱!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茅八角早有准备,且手段如此诡异!感受到背后那致命危机,他惊骇欲绝,强行扭转身形,同时周身黑雾爆涌,化作一面厚重的鬼首盾牌挡在身后!
“嗤——!”
断龙剑的锋锐远超他的想象!混沌剑罡如同切豆腐般,轻易洞穿了那看似坚固的鬼首盾牌,速度丝毫不减!
“噗!”
剑尖入肉的声音响起!
黑影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关键时刻避开了心脏要害,但左肩胛骨已被剑罡彻底洞穿,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更有一股蕴含着祖龙之威与生死意境的剑气,如同附骨之疽,瞬间侵入他体内经脉,疯狂破坏!
“你……你怎么可能……”黑影踉跄前冲,拉开距离,惊怒交加地看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原本位置的茅八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自诩隐匿与暗杀之术超绝,更是金丹后期修为,对付一个初入金丹的小辈,本该手到擒来,怎会反遭重创?!
茅八角持剑而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赵嵩派你来的?”
黑影眼神闪烁,并不答话,只是全力压制体内肆虐的剑气,周身黑雾翻滚,显然在准备遁走或拼命。
“不说?那就留下吧!”茅八角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一步踏出,剑光再起!这一次,剑势如同狂风暴雨,将黑影周身空间完全笼罩!
黑影又惊又怒,他身受重伤,实力大打折扣,面对茅八角这凌厉无比的攻势,只能狼狈招架,险象环生。他试图施展遁术,却发现周围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变得粘稠无比,正是茅八角暗中以玉碟碎片之力影响了空间!
“该死!情报有误!此子实力远超预估!”黑影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再拖下去,自己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决绝,猛地祭出一张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银色符箓!
“小辈!此事没完!”
银光爆闪,那符箓瞬间燃烧,强大的空间之力强行撕开了茅八角布下的空间禁锢,包裹着黑影,眼看就要遁走!
“想走?”茅八角眼神一厉,早就防备着对方有遁逃手段。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即将消失的银光猛地一划!
“断空!”
一道细微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灰线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了那银光与虚空连接的关键节点上!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银光猛地一颤,包裹着黑影瞬间消失,但原地却留下了一小片扭曲的空间涟漪,以及……几滴散发着腥气的黑色血液和半截被整齐切断的、缠绕着黑雾的手指!
那遁空符,竟被茅八角强行干扰,未能完全生效!虽然还是让黑影逃了,但显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洞府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残留的能量波动和那几滴黑血证明着方才发生的凶险刺杀。
茅八角收起断龙剑,看着那半截断指和黑血,眉头微蹙。
“精通隐匿、暗杀、阵法,还有珍贵的遁空符……此人绝非寻常金丹。”他拾起那半截断指,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阴冷邪异的法力气息,与赵嵩一脉修炼的功法似乎同源,却又更加精纯诡异。
“看来,赵嵩手下,还藏着不少能人异士。”茅八角心中警惕更甚。这次对方刺杀失败,还吃了大亏,下次再来,恐怕会更加棘手。
他清理了洞府内的痕迹,加固了阵法,心中开始思索对策。一味防守,终非长久之计。
翌日,茅八角并未声张昨夜遇刺之事,而是如常去了经阁。不过,他此次并未前往存放功法神通的区域,而是来到了记载宗门历史、人物以及各方势力杂闻的偏殿。
他需要更多关于赵嵩一脉,尤其是其麾下力量的详细信息。
在浩如烟海的玉简中翻阅了许久,关于赵嵩明面上的势力记载并不多,大多是其家族子弟以及在执法堂、后勤堂等部门的党羽。
然而,在一枚记载着数百年前一场宗门内部纷争的陈旧玉简中,茅八角看到了一条不起眼的信息:
“……彼时,赵嵩师从符院首座玄圭长老,颇得真传,尤擅制符与阵法……”
玄圭长老?符院首座?
茅八角心中一动。玄圭长老在宗门内一向低调,醉心符道,很少参与派系争斗,没想到赵嵩竟然曾是他的弟子!
他立刻又调阅了关于玄圭长老的记载。玄圭长老,金丹后期修为,执掌符院已逾三百年,制符之术冠绝宗门,据说已触摸到了四阶符师(相当于元婴层次)的门槛。其为人古板严肃,深居简出,门下弟子不多。
“精通制符与阵法……昨夜那刺客,也恰好精通此道……”茅八角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昨夜那金丹后期的刺客,与这位看似中立的玄圭长老有关?是玄圭长老暗中支持赵嵩?还是赵嵩借用了符院的某些力量?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赵嵩一脉的潜在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符院的力量,绝不容小觑。
“看来,有必要去符院走一趟了。”茅八角放下玉简,目光深邃。
他并非要去兴师问罪,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贸然得罪一位符院首座绝非明智之举。但他可以去“请教”符道,顺便……观察一下这位玄圭长老,以及符院的风气。
或许,能从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日子,茅八角除了修炼,去得最勤的地方,便成了符院。他以请教低阶符箓绘制为名,缴纳贡献点,聆听符院讲师的课程,偶尔也会在一些公开的符道交流中,提出一些“浅显”的问题。
他表现得如同一个对符道刚刚产生兴趣的金丹修士,态度谦逊,举止得体。暗中,却凭借强大的神识与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仔细观察着符院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位偶尔会现身指点弟子的玄圭长老。
玄圭长老果然如记载般,面容古板,不苟言笑,讲解符道时条理清晰,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茅八角,并无任何异常,仿佛只是看待一个普通的、前来学习符道的后辈。
然而,茅八角却在他讲解一个关于“虚空凝符”的难点时,敏锐地捕捉到,玄圭长老的法力气息,与那夜刺客残留的断指上的气息,有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源自同源功法的共鸣!
虽然玄圭长老隐藏得极好,但那源自根本功法的特质,在茅八角融合了祖龙之力与定海神珠的敏锐感知下,依旧无所遁形!
果然与他有关!
茅八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认真听讲,仿佛浑然未觉。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之一。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证据,也需要弄清楚,玄圭长老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宗门内的暗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邃。而他已经踏入了这片漩涡,唯有步步为营,方能破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