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腐朽的气息弥漫在荒废多年的古宅深处。
杨璟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过吱呀作响的木地板。
他只是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御鬼师学徒,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仅仅够他开启灵视,感知到一些模糊的阴气流动。
这次接下这个清理古宅低级游魂的d级任务,对他而言已是极大的冒险。
他的面容还带着些许未褪尽的青涩,但眉眼间的坚毅已然成型,身材挺拔,只是略显单薄。
手中紧握着一把粗糙的桃木短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根据罗盘指示,阴气最盛的点就在这间主卧室。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房门。
灰尘扑面而来。房间中央,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怨恨气息的白色灵体似乎被惊动,发出一声尖啸,猛地朝他扑来!
杨璟渊心中一惊,急忙举起桃木剑,口中念诵着生涩的驱邪咒文。桃木剑上泛起微弱的白光,与那怨灵碰撞在一起。
“噗!”
一声轻响,怨灵被阻了一瞬,但杨璟渊也被那股阴冷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手臂发麻,桃木剑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那怨灵似乎被激怒,变得更加狰狞,再次扑上!
糟糕!灵力消耗太快了!
杨璟渊心头一沉,知道自己托大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游魂,而是快要蜕变成厉鬼的存在!
就在那冰冷刺骨的怨气即将触及他面门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陡然在房间内响起。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扑向杨璟渊的怨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哀嚎,整个灵体瞬间僵住,然后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堡,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阴气,消散于无形。
杨璟渊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房间角落的一个蒙尘的物件上。
那是一个半埋在杂物里的、破损严重的青铜剑璏。
刚才那声嗡鸣,以及那瞬间荡清邪祟的无形力量,似乎源头就是那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能感觉到那剑璏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体内微薄的灵力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但并不让人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去剑璏上的灰尘。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青铜表面的刹那——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能将吾唤醒。”
杨璟渊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警惕地后退两步,紧握着已经没什么用的桃木剑:“谁?!是谁在说话?!”
“小子,不必惊慌。”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滞涩,却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吾之残魂,寄居于此璏中。方才,若非感应到汝体内一丝微末的纯阳灵力与危机,吾亦不会苏醒。”
杨璟渊惊疑不定:“你是什么?刚才那个怨灵……”
“区区怨念聚合之物,不堪一击。”那声音平淡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吾名韫。”
“韫?”杨璟渊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受着对方言语间那份自然流露的强大与从容,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鬼魂或记载中的强大存在都不同。没有阴森邪气,只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厚重与威严。
“你是古代的将军?”他试探着问,注意到那青铜剑璏的造型确实古朴,带有战纹。
“往事已矣,不足道也。”韫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随即转移了话题,“汝灵力低微,为何涉足此等阴秽之地?”
杨璟渊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还是老实回答:“我是御鬼师学徒,接了任务来清理这里的游魂,没想到……”他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很强大?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编织一个合理的故事。
“吾沉眠于此,只为等待一个有缘之人。”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汝之灵力虽弱,但根基纯正,心性尚可。至于为何帮汝,或许,是沉寂太久,或许是汝身上,有吾熟悉的气息。”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些模糊,却恰到好处地在杨璟渊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熟悉的气息?杨璟渊不解,但他能感觉到,这个自称为韫的古魂,对他似乎没有恶意。
相反,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对他这个在御鬼师道路上步履维艰的学徒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机遇,也是巨大的诱惑。
“你想怎么样?”杨璟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与吾缔结契约。”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吾可暂居汝身,助汝修行,护汝周全。而汝,需为吾温养魂灵。”
这是谭韫航精心设计的说辞,缔结契约是接近和影响杨璟渊的最佳方式。
杨璟渊内心剧烈挣扎。与一个来历不明、力量强大的古魂缔结契约,风险极大。御鬼师典籍中记载了太多被反噬的案例。
但想到刚才那怨灵在自己面前的无力,想到自己修炼的艰难,想到那些因为实力低微而无法触及的领域……
这个韫,是他快速变强的唯一捷径。
而且,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声音,有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好。”杨璟渊最终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坚定,“我答应你。但契约内容需要明确,你不能伤害我,不能控制我的意志,不能……”
“可。”韫打断了他,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笑意,“吾以魂格立誓,契约期间,绝不主动伤害契约者杨璟渊,不操控其意志,唯在汝遭遇致命危机时出手,并辅助汝修行。违此誓,魂飞魄散。”
一道无形的、带着古老韵味的规则之力在两人之间形成,烙印在灵魂层面。
杨璟渊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庞大的力量缓缓流入自己体内,与那青铜剑璏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他小心翼翼地将剑璏捡起,擦拭干净,贴身收好。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杨璟渊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请教之意。
“离开此地。”韫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汝灵力耗尽,需尽快调息。回去后,将汝所修功法告知于吾。”
“嗯。”杨璟渊点点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属于韫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心中第一次对未来的御鬼师道路,生出了强烈的信心和期待。
而在他看不见的识海深处,与那青铜剑璏相连的地方,谭韫航的意识正安静地盘踞着。
慢慢来,这一次,我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