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草药香。
物理降温起效缓慢,张海客寸步不离地守着,用温水一遍遍擦拭安安滚烫的皮肤,直到她体温终于开始一点点下降。医生配好了对孕妇无害的退烧和消炎药物,小心地进行注射。
看着针头刺入她纤细苍白的手臂,张海客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急忙问医生:“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会不会……”
医生正在收拾器械,闻言简直无语,抬头看了这位活了近百年的张家人一眼,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您说呢?大人发烧消耗本就大,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等着营养!您现在才想起来问?赶紧让人准备点清淡好消化的流食,小米粥或者烂糊面,等夫人醒了多少喂进去一点!”
张海客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立刻吩咐下去。
他活了这么久,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手忙脚乱,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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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华灯初上。
药效发挥作用,张安安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转为低热。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逐渐回笼,身体像是被碾过一样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冒烟。
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聚焦,首先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眼底带着青黑、神色疲惫又紧张的张海客。
四目相对。 委屈瞬间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圈立刻就红了。她瘪瘪嘴,扭过头去,不想看他,声音沙哑微弱:“……讨厌你。”
带着哭腔的三个字,砸得张海客心脏抽痛。
他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满满的歉意和心疼:“是我不好,安安,都是我的错。不该惹你生气,不该让你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一遍遍地道歉,哄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小心翼翼。
张安安烧了一场,也没什么力气闹了,被他这样抱着哄着,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些,但还是不想轻易原谅他,只是窝在他怀里小声抽噎。
见她不那么抗拒了,张海客稍稍放心,连忙让守在外面的佣人把一直温着的小米粥端进来。
他亲自试了温度,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她。张安安没什么胃口,但确实饿了,还是乖乖地吃下了小半碗。
吃完东西,又吃了医生开的温和的安胎药,她精神不济,又昏昏欲睡。
张海客用柔软的毛毯将她仔细裹好,确定不会吹到一点风,这才将人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出医务室,回主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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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码头西区。夜色浓重,海风呼啸。
激烈的枪声骤然划破夜空,伴随着货柜倒塌的巨响和人员的惊呼惨叫!
“敌袭!隐蔽!”张海杏厉声喝道,手中的枪瞬间击倒一个从阴影中扑出的黑衣人。她带领的小队迅速依托货柜进行反击。
对方火力凶猛,目的性极强,几乎是压着他们打,显然有备而来。
混乱中,一颗子弹刁钻地射向张海杏的侧后方,她正全力应对正面之敌,眼看避无可避!
“海杏姐小心!”一声急呼在身边炸响。
一道身影猛地扑过来,狠狠将她撞开! “砰——!”
子弹射入肉体的闷响清晰可闻。
张海杏踉跄一步回头,只见张云澜挡在她刚才的位置,胸口爆开一团血花,脸色瞬间惨白,直直向后倒去。
他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担忧和一丝……庆幸?然后无力地闭上了眼。
“张云澜!”张海杏心头巨震,一把捞住他下滑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的黏腻。她看着怀中人迅速失血的脸,那双总是亮晶晶看着她的眼睛紧闭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医疗队!快!”她嘶声大喊,手下动作不停,迅速按压住他不断冒血的伤口,手指甚至能感觉到子弹卡在肋骨附近的触感。
袭击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张家支援队伍赶到前,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伤员。
张云澜被紧急抬上担架,送往张家内部的医务室抢救。张海杏跟着跑了过去,手上、身上还沾着他的血,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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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
张海客刚把睡着的张安安安置好,盖好被子,门就被急促地敲响。 他皱眉,快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以免吵醒里面的人。
门外是张海盐,一脸急怒,压着声音道:“客哥!码头出事了!对方火力很猛,像是冲着海杏去的。我们伤了几个兄弟,不过……”他顿了顿,表情有点古怪,“…不过那个张云澜,替海杏挡了一枪,胸口正中,伤得不轻,现在在医务室抢救。”
张海客眼神骤然一冷。袭击?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安安,她现在受不得任何惊扰。
“知道了。”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先去处理,控制现场,清查所有人,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我马上过来。”
张海盐点头,匆匆离去。
张海客轻轻带上门,脸色沉郁。他站在廊下,并未立刻赶往码头,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需要先去找张海琪。 这件事,巧合得令人心惊。安安刚被诊出有孕,码头就出事,偏偏还是那个疑点重重的张云澜上演了一出“舍身救人”的戏码。
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无论是不是巧合,有些人,有些事,必须立刻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