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陌路侠影
江北的风物与江南大不相同，少了些精致温婉，多了几分粗犷豪迈。
苏逸沿着官道走了两日，身上的干粮早已告罄，那几片金叶子也不敢轻易使用。这日午后，饥渴难耐的他看见道旁有一间简陋的野店，酒旗在风中懒洋洋地飘着。
他摸了摸怀中最后几枚铜钱——这是前日帮一个货郎写家书挣来的——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店里颇为嘈杂，几张破旧的木桌旁坐着各色行人：赶路的商贩、扛活的苦力、还有几个面带凶相的江湖客。苏逸低着头，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客官用点什么？店小二懒洋洋地过来招呼。
两个馒头，一壶茶水。苏逸低声道，将铜钱放在桌上。
店小二收了钱，很快端来吃食。苏逸饿极了，拿起馒头正要吃，旁边桌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妈的！敢在酒里掺水，活腻了不成？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拍案而起，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他身旁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同伴也围了上来，眼看就要动手砸店。
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好汉息怒！好汉息怒！许是...许是拿错了，小的这就给诸位换一坛！
横肉汉子狞笑，爷的兴致都被败坏了，你说怎么办？
苏逸见状，心生不忍。他看得出这伙人是故意找茬，店家小本经营，经不起这般折腾。犹豫片刻，他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这位好汉，他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店家小本经营不易，许是一时疏忽。不如让他重新换过，再赔诸位一壶好酒，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横肉汉子斜眼打量苏逸，见他虽衣衫褴褛，满面风尘，但眉宇间自有气度，举止也不似寻常百姓，心下稍疑，口气却依然凶狠：哪里来的穷酸，也敢管爷的闲事？滚开！
说着，蒲扇般的大掌便向苏逸推来。苏逸一个书生，哪里躲得开，眼看就要被推个趔趄。
突然，一道青影闪过。
的一声轻响，那汉子的手腕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攥住。那手看似随意地搭着，汉子却前进不得分毫，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众人这才看清，出手的是邻桌一个一直默默饮酒的青年。他约莫二十出头，身着青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古朴无华。
他既说和，听便是。青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如同出鞘的剑锋。
横肉汉子挣了几下，手腕如同被铁箍箍住，纹丝不动。他在这条道上混了多年，立刻明白遇到了硬茬子，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好汉息怒...小的，小的听您的便是...
青年这才松手，看也不看那几人，重新坐回座位，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桌上尘埃。
那几个闹事的汉子面面相觑，悻悻地付了酒钱，灰溜溜地走了。
苏逸惊魂甫定，连忙上前深施一礼：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青年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衣领和指尖隐约的墨痕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举手之劳。便不再多言。
苏逸回到自己座位，却再难平静。那青年的身手、气度，都非同寻常。他为何要帮自己？真的只是路见不平吗？
他偷偷打量对方：青年独自饮酒，姿态从容，对周遭的目光浑不在意。他的剑放在手边，触手可及，这是一个真正江湖人的习惯。
店小二感激地给苏逸又添了一壶茶：客官，方才多谢您出言。那伙人是前面黑风寨的眼线，专在这条路上找茬，今日要不是那位客官，小店可就遭殃了。
苏逸心中一动：黑风寨？
客官是外地人吧？店小二压低声音，往前三十里有个黑风岭，上面聚着一伙强人，专劫过路商客。方才那几个，就是他们的眼线，专在店里物色肥羊。
苏逸暗暗记下，看来前面的路不太平。
他正思忖间，那青衣青年已经起身结账。经过苏逸桌旁时，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店外：方才那几人，未必甘心。
苏逸心中一凛。
青年继续道：我往北行，可同行一程。说完，也不等苏逸回答，径直向外走去。
苏逸愣住了。他与此人素昧平生，对方为何出手相助，如今又愿同行？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别有企图？
但眼下，他孤身一人，前路艰险，这青年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犹豫只在瞬息，他抓起行囊，将几个铜钱放在桌上，快步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