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绝境微光
永宁坊的小院，仿佛被无形的阴霾彻底笼罩。林羽的气息愈发微弱，那冰火交替的痛苦即便在昏迷中也未曾停歇，身体时而蜷缩如坠冰窟，时而绷紧如受炮烙。白芷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金针渡穴，内力温养，珍贵药材如流水般用上，也仅仅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不灭，却无法阻止那“碧落黄泉”之毒一点点侵蚀他的经脉根基。
苏逸守在榻边，看着林羽日渐消瘦、气息奄奄的模样，心如刀割。赵叔用生命换来的“赤阳灵炎草”是唯一的希望，但南疆万里之遥，林羽的身体，还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这希望，渺茫得让人绝望。
慕容瑶默默煮了清粥，递到苏逸手中，轻声道：“多少吃一点，你若倒下了，林大哥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苏逸看着碗中寡淡的粥水，毫无食欲，但触及慕容瑶担忧的眼神，他还是勉强接了过来。他知道她说得对，他不能垮。
小丐坐在门槛上，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呆呆地望着院子里那方被厚布严密包裹、如同诅咒源泉的歙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中，白芷忽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走到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旁，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沉黯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并非药材，而是一枚造型古朴、刻着奇异药草纹路的青铜令牌，以及一小截看似干枯的紫色香料。
“这是……”苏逸注意到她的动作。
白芷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孤注一掷：“这是我离开药王谷时，师傅赠我的‘九转还魂令’和‘引路香’。他曾言，若非生死攸关、万不得已之时，不可动用。凭此令和引路香，可向药王谷求援一次，谷中长辈或许能通过特殊渠道，给予一线指引。”
药王谷！天下医者圣地，医术通神，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苏逸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药王谷！对，药王谷！他们或许知道更多关于‘碧落黄泉’的信息，甚至……有其他方法！”
这是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另一盏微灯！
“但这引路香点燃，信号传递需要时间，而且……药王谷避世已久，是否会回应，师傅他老人家是否在谷中，都是未知之数。”白芷语气沉重，这几乎是赌上最后尊严的尝试。
“无论如何，必须一试！”苏逸斩钉截铁。
白芷不再犹豫，她将那截紫色引路香置于院中石板上，以内力催动，指尖冒出一缕柔和火焰，点燃了香头。一股奇异的、非兰非麝的清香袅袅升起，那烟气并非直冲上空，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成一股极细的淡紫色丝线，诡异地朝着西南方向飘去，速度极快，转眼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香讯已出，接下来，只能等待了。”白芷望着烟气消失的方向，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显然催动这引路香对她消耗不小。
等待，再次成为主旋律。但这一次，等待中多了一份焦灼的期盼。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过去。林羽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白芷每隔一个时辰便要为他施针一次，压制那蠢蠢欲动的毒性。
直到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小院的墙壁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羽翼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东西！”小丐最先警觉，猛地从门槛上跳起。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喙部呈现淡金色的奇异小鸟，如同闪电般穿过院墙，精准地落在了白芷伸出的手掌上。小鸟的腿上，绑着一根细小的竹管。
“是药王谷的‘雪鸿’！”白芷又惊又喜，连忙解下竹管。那名为雪鸿的小鸟完成任务后，亲昵地蹭了蹭白芷的手指，旋即振翅高飞，瞬息不见。
白芷小心翼翼地从竹管中倒出一张卷得极细的帛纸，迅速展开。苏逸、慕容瑶和小丐立刻围拢过来，屏息凝神。
帛纸上的字迹古朴而有力，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芷儿吾徒：
引路香讯已至，汝所述‘碧落黄泉’之症，确与前朝秘毒吻合。此毒阴损霸道，融冰火两极之性于一体，非单一药石可解。谷中典籍所载，欲解此毒，需以至阳至刚、调和阴阳之物为引，重塑中毒者生机。
据谷中秘卷，世间或有二物可堪此任：
其一，乃南疆十万大山深处，巫医一脉守护之圣药——‘赤阳灵炎草’。此草生于地火熔岩之畔，吸纳至阳精华，性烈如火，恰可克制‘碧落黄泉’之阴寒，中和其火毒，是为对症之选。然南疆瘴疠横行，巫医排外，路途艰险异常。
其二，为西域大雪山之巅，千年冰窟中偶现之‘赤阳菩提子’。此物于极寒中蕴育至阳，阴阳共生，玄妙无比，或可调和冰火，重塑经脉。然雪山高绝，环境酷烈，且此菩提子传说为佛门圣物，踪迹难觅，更有异兽守护。
此二物，皆属传说，得其一已是万幸，欲兼得恐贪多不化。然‘碧落黄泉’毒性诡谲，单一奇物或仅能续命，难以根除。若欲求万全，需权衡再三。
为师远在谷中，鞭长莫及，一切抉择，望汝与同伴慎之、重之。附‘凝元固脉’针法一篇，或可再延其旬日之命。
师：松鹤 字”
帛信的最后，果然用更细小的字迹记载了一套精妙的针法。
信看完了，小院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希望确实存在，而且不止一个！但这两个希望，一个在南疆密林深处，一个在西域雪山之巅，无一不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绝险之地！即便是他们这群经历过生死的人，面对这样的前路，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两个方向……”小丐喃喃道，“南疆的草，西域的果子……”
白芷紧握着帛信，看向苏逸：“师傅的意思很明确，两种奇药，或许单独一种只能暂时压制或部分解毒，想要彻底根治，可能需要两者配合。但无论是寻找哪一种，都困难重重，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苏逸的目光从昏迷的林羽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慕容瑶的眼神坚定，无声地支持着他；小丐握紧了拳头，脸上是豁出去的决然；白芷虽然疲惫，但眼中闪烁着医者的执着。
他走到桌边，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划过，仿佛在勾勒无形的地图。
“我们没有选择。”苏逸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林羽等不起我们慢慢尝试。既然两个方向都有希望，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分头？”慕容瑶微微蹙眉。
“对！”苏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白芷和小丐，带着林大哥，前往南疆寻找‘赤阳灵炎草’。南疆巫医既然可能知道克制此毒之法，或许有更多线索，白芷的医术在那里也能发挥更大作用。而且，赵叔的信中也明确提到了南疆。”小丐几乎没有犹豫，重重点头：“好！我去！我一定把那个什么草带回来！”白芷也立刻道：“我跟小丐去南疆，路上需持续为林大哥施针，稳住毒性。”
分头行动，无疑是当前情况下最能争取时间的方案，但也意味着将团队的力量一分为二，风险倍增。
他顿了顿，看向慕容瑶：“瑶儿……”慕容瑶握住苏逸的手：“无论如何，我们同行。我们双方，无论哪一边先找到所需之物，立刻想办法联系对方，或者直接返回京城附近约定的安全地点汇合！”
苏逸看着毫不犹豫支持他的同伴，胸腔中被一股热流填满。前路是龙潭虎穴，是刀山火海，但只要有他们在，他便无所畏惧。
“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准备，明日一早，分头出发！”苏逸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
绝境之中，微光已现。纵然前路歧途，凶险万分，为了挚友性命，他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两条通往未知险地的征途。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却也在这一刻，被他们的决心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