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致命证据
清微观内，时光仿佛凝滞，唯有药香与檀香交织，掩盖着其下涌动的暗流。苏逸的身体在静养与白芷的悉心调理下，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着。他已能长时间坐起，处理信息，运筹帷幄。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血色，那双深邃的眼眸，因清晰的战略和蛰伏的耐心，而显得愈发沉静锐利。
扳倒秦嵩，需要确凿无疑的铁证。之前收集的边角料远远不够，他们需要能直接钉死其叛国罪行的东西。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曾藏匿密信、与秦嵩关系匪浅的吏部侍郎赵元培的府邸。上一次小丐潜入，虽取得密信，却也打草惊蛇，赵府如今的守卫定然如同铁桶。
“赵元培是老狐狸，经过上次之事，府内明哨暗卡定然增加数倍，尤其是他的书房和卧房，恐怕已布满机关。”林羽抱着剑，靠在门廊柱上，声音冷冽。他的功力已恢复八成，眼神如鹰隼，时刻警惕着道观外的风吹草动。
苏逸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目光落在摊开在膝上的京城地图上，赵府的位置被朱笔圈出。“强攻不可取，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难度倍增。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赵府守卫瞬间混乱、露出破绽的契机。”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一旁捣药的小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小丐，你还记得赵元培那个酷爱斗蟋蟀、不学无术的独子赵蟠吗？”
小丐眼睛一亮，放下药杵：“记得！那家伙是个纨绔，在城南的斗蟋场很有名，还因为争抢一只‘金翅大王’跟人打过架！”
“没错。”苏逸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赵蟠是其母心头肉，也是赵元培唯一的继承人。若他出了‘意外’，赵府会如何？”
慕容瑶立刻明白了苏逸的意图：“调虎离山？制造混乱？”
“正是。”苏逸颔首，“我们需要一场足够大、足够快，但又不会真正伤及赵蟠性命，却能瞬间吸引赵府绝大部分注意力和武力的‘意外’。”他看向墨尘，“墨尘首领，此事需‘暗流’的兄弟配合。”
墨尘躬身：“苏公子请吩咐。”
一个精密的计划在苏逸的阐述中逐渐成形。他并未让小丐立刻行动，而是让她耐心等待了三天，直到墨尘安排的人手将赵蟠的行程、喜好、常去的赌场斗蟋之地摸得一清二楚。
第四日傍晚，华灯初上。赵蟠在一群豪奴的簇拥下，刚从城南最大的斗蟋场“鸣金阁”出来，志得意满，他刚用重金购得一只异种蟋蟀，准备去相好的花魁那里炫耀。就在他乘坐的豪华马车行至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时，异变突生！
数名蒙面人突然从两侧屋顶跃下，目标明确，直扑马车！他们出手狠辣，瞬间放倒了外围几名护卫，但却并未下死手。其中一人猛地掷出一个烟雾弹，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马车周围。
“保护少爷！”赵蟠的贴身护卫头目惊骇大喊，拔刀迎敌。现场一片大乱，呼喝声、兵刃交击声、马匹惊嘶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一名蒙面人似乎“失手”，一道寒光擦着赵蟠的耳边飞过，将他头顶的玉冠击得粉碎，吓得赵蟠当场尿了裤子，瘫软在车厢里尖叫不止。那蒙面人并未补刀，而是与其他同伴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在烟雾掩护下，击退阻拦，抓起地上那只装着异种蟋蟀的罐子，呼啸而去。
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惊魂未定的赵蟠、一地狼藉和受伤的护卫。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快传回赵府。
“什么？！蟠儿遇袭？！”赵元培正在书房与心腹密谈，闻讯惊得直接打翻了茶盏，脸色煞白，“人怎么样？！”
“少爷受惊，并未受伤，但袭击者手段诡异，抢走了少爷刚得的金翅蟋蟀……”管家颤声汇报。
“混账！”赵元培又惊又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政敌报复，或是有人针对他最近的某些动作。“调集府中所有护卫！立刻去接应少爷！封锁那条街巷，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狂徒找出来！”他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
一时间，原本戒备森严的赵府，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开。大批护卫、家丁在管事的呼喝下，手持兵刃火把，蜂拥而出，奔向事发地点。府内高手更是倾巢而出，护卫在赵元培身边，同时向外搜索。整个赵府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牢牢吸引到了府外和那位宝贝少爷身上。
就在赵府内部守卫最为空虚、人心惶惶的这一刻，一道娇小灵活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从赵府后院一处因仆人也被调去前院而无人看守的排水口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正是小丐！
她穿着一身便于隐匿的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充满机警的眼睛。她对赵府的布局早已了然于胸，避开寥寥几个留守的、心不在焉的仆役，身形几个起落，便如同鬼魅般来到了赵元培书房外的阴影中。
书房门口果然还有两名护卫留守，但此刻他们也正伸着脖子听着前院的动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小丐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吹筒，放入两枚细如牛毛的迷针，对准那两名护卫的脖颈，轻轻一吹。
“呃……”
两名护卫几乎同时感到脖颈一麻，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小丐没有丝毫耽搁，迅速上前，从发髻中取下一根特制的金属丝，插入书房门锁孔中，耳朵贴近锁眼，手指极其细微地拨动着。不过三四次呼吸的时间，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她闪身进入书房，反手轻轻掩上门。书房内陈设依旧，但小丐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机关气息比上次来时更加浓重。她不敢大意，回忆着苏逸根据上次她潜入经历推测出的可能机关位置，小心翼翼地避开地砖的某些区域，绕过书架的特定角度。
她直接来到那张紫檀木大书案前。上次的暗格已经被修复并加固，但开启方式万变不离其宗。她仔细摸索着书案底部的雕花纹路，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莲花浮雕上，按照三轻两重的节奏按压下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书案侧面的一块挡板悄然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深、更隐蔽的夹层。夹层内，并非只有一方砚台，而是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
小丐心中一喜，迅速将其取出。那是几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信封上空无一字，但火漆的印记却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北狄王庭的象征！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记的册子。
她来不及细看，将信件和册子迅速塞入怀中特制的防水油布袋内。她仔细检查了夹层，确认没有遗漏，然后迅速将挡板复原，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
就在她准备撤离时，耳朵微微一动，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显然是前往“救援”赵蟠的部分护卫开始返回了。
时间紧迫！
小丐不再犹豫，如同灵猫般窜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随即身形一缩，如同没有骨头般，从窗户缝隙中滑了出去，轻盈地落在窗外的草地上，几个闪身，便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已然开始恢复警戒的赵府。
半个时辰后，清微观，苏逸的净室内。
油灯下，小丐将怀中的油布袋取出，放在桌上，脸上带着成功的兴奋与后怕：“拿到了！除了信，还有本册子！”
苏逸、慕容瑶、林羽、白芷立刻围拢过来。
苏逸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开信件的火漆，展开信纸。上面的文字是北狄文夹杂着一些隐语，但在慕容瑶的辅助解读下，其内容令人心惊肉跳！信中明确提到了双方勾结的细节，包括秦嵩向北大狄提供大周边防情报、承诺登基后割让朔方三镇、以及北狄在特定时间发动进攻以配合秦嵩在京城行动的约定！落款处，虽然没有秦嵩的亲笔签名，却盖着一个独特的、形似飞蛾的私印，经慕容瑶辨认，确为秦嵩极少示人的私人印信！
而那本册子，则是一份记录着数年来，秦嵩通过赵元培等心腹，向北狄多位实权贵族和将领输送巨额金银、珠宝、盐铁甚至军械的暗账！每一笔的时间、数量、接收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铁证如山！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信件和账册，净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些，就是足以将秦嵩及其党羽打入万劫不复之境的致命证据！
苏逸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激动而愤怒的脸，最终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时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