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一得到信,连忙让人备车马出行。
柳夫人前脚出门,柳信宜下一秒人中痒痒的。
后知后觉那是难以忽视的痛觉,柳信宜悠悠转醒,视线里围了一大家子人。
“你们……”视线来回转,看不到卢令之,“你们母亲呢?”
他被她给气晕过去,难不成她还害怕得躲了起来?
不能啊。
她什么时候怕过呢?!
反正他从小就没见过卢令之怕过什么。
几个儿子、女儿原本酝酿在眼眶里的泪水突然一收。
“诶,对哦!娘呢?”
“娘去哪儿了?”
“不知道!”
“好像出去逛街了。”
“……”
看着这一群人叽叽喳喳,柳信宜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过往的他是犯了什么大恶还是判错了某个案子。
以至于……生出的孩子都是这个傻样。
突然有人提到:“娘好像去寻人了,嘴上连说告罪告罪。父亲,你知道娘这是为啥么?”
柳信宜:而今略懂。
顶着嫣红的人中,柳信宜抬手,“给我更衣,我要出门。”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开始手忙脚乱给父亲穿衣。
柳七郎刚从外面回来,才跨过门槛,就听说父亲晕倒了。
他焦急起步,嘴里饱含感情的“爹~”差点刺破众人的耳膜。
爹才刚酝酿到嘴边,一道花红柳绿的身影就从他的身边划过。
几位哥哥们在身后拿着专属于他们的时尚理念,所以刚才那大花耗子是……爹???
柳七郎看着意犹未尽的哥哥们,“今天什么活动?”装扮我肃穆的爹。
柳三郎手里还挂着叮呤咣啷的蹀躞带,这玩意一看就是从他自己身上摘下来的。“爹让我们帮忙更衣。”
“哈?”让你们帮忙更衣,然后你们就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拆下来给人穿上?
柳三郎挥挥手,“先别管这些,爹去找娘了,你快跟过去看看。”
柳七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出去。
峒花城谢依水所局客栈,一瞬比一瞬热闹。
她刚见柳夫人没多久,柳同知来了,而后事主又来了。
经过柳夫人的自白,谢依水在左五郎、左六郎的见证下大致知道了先前在利运发生了何事。
在柳信宜进来前,柳夫人就已经连连告罪,说自己猪油蒙了心,只盼着自家儿郎早日成亲,没顾上人女儿家家里的想法。
“说一千道一万,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思虑不周全。”柳夫人抹抹眼泪,“家里的事都是我操心,先前办的不好惹人笑话,中途夫君有过主张,说儿郎的事他来管。结果,没管几天便又撒手还与我。”
如果说前面那些儿郎的姻亲有问题,那中途柳信宜也管不上,这总能说明事情的发生非她之过了吧。
偏那些嚼舌根的人,说她是故意给那些庶出的儿郎寻摸这些事端出来。
天爷~
虽说只有三郎和七郎是她亲生的,可传闻中虐待戏码可从没在他们家里上演过啊。
但凡去过他们家的,没有一人说他们不和谐的。
有时候都和谐过头了知道么。
谢依水没有说话,全程都是卢令之在自陈自叙。她安静地看着厅前不愿就坐的女子,像一个专心倾听人间烦扰的偶塑。
她的目光没有什么情绪波澜,可卢令之看到这目光的每一秒,都仿佛听到了对方鼓励自己一吐为快的声音。
越说越多,越说越直白。
卢令之忍不住对着谢依水委屈,“我只是一后宅妇人,怎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骂。”说她黑心烂肺对庶子不管不顾,天晓得,她亲自也是这副鬼样。
后面柳七郎跟过来,卢令之还扬着下巴让谢依水看。
你看,这我儿子,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不是她故意养不好,是故意养好都养不好。
所有人齐了,谢依水对着柳同知问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柳同知只顾后不顾前吗?”
这是她今晚的第一问,直指望州官场二把手。
柳信宜没有反驳,他惭愧低头,“治家不严,教子无用,是某之过。”
柳七郎看到父亲母亲都对一年轻女郎认错,他迷惑着也认错。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父亲母亲都错了,他还能没错?
柳七郎中气十足,“七郎也有过,半生懵懂半生无知,让父亲母亲垂首懊恼与之,是七郎之过。”
谢依水好奇地看向他,“所以你知道今夜之事,皆由你与左氏的纠葛而起?”
左氏?
柳七郎眼珠子转了转,姻亲?
这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王妃?
“启禀王妃,若今日之事皆因此事而起,七郎愿起誓,从此青灯古佛常伴……”
谢依水两眼一眯,你走的哪门子的戏,还能盘到出家这戏码。
卢令之也急了,“儿啊,你不能去玷污佛门啊~”六根不净骚扰圣地,这是要一辈子受神佛诘问的。
柳七郎“哦”一声,情绪戛然而止。
谢依水拉回主旨,“所以你们深夜到访,目的究竟为何?”说了那么多心路历程,期间还跟她道了歉,就是没提怎么处理跟左氏的问题。
柳同知上前一步,“某会带领七郎亲去利运左氏告罪,请求对方原谅。今日左家小郎君亦在场,二位见证,不日某必定前往。”
卢令之捏着手点点头,“我也去,一起去。”
柳七郎顿悟颔首,他会同去。
重言送走今晚的不速之客,左五郎站在谢依水身边久久不言。
最后才道:“柳同知挺不容易的。”
前摇刚拉起,谢依水提起茶盏,“所以左家就容易了?”怎么那么容易替别人觉得不容易啊小兄弟,请多看看自家吧。
六郎尚且懵懂,谢依水提到自家,他想到了家里活泼明媚的四姐。
是啊,四姐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容易,她不容易的地方在于,这些不容易她都不能如柳府之人一般宣之于口。
六郎有点生气,“五哥干嘛这么心疼柳同知。”他是柳府的家主,柳家又不是一天就变成这样的。
况且柳夫人也说了,试图管了,管不住,遂放弃。
他作为家主都能放弃,而柳夫人却不能。
所有人里各有各的苦衷,偏柳同知不是。
谢依水默默朝六郎竖起大拇指,六郎说得越发神气了,昂着下巴就敢挑战哥哥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