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条。
这两个字,在空旷的万棺大殿中回荡。
吴邪、王胖子、张起灵。
陈皮阿四和他幸存的伙计。
阿宁和她那队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他们的世界观,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反复碾碎,再用胶水胡乱粘起来,然后又被一脚踩得粉碎。
巨型蚰蜒潮。
坚不可摧的甲壳,腐蚀性的毒液,无穷无尽的数量。
那是足以让任何一支探险队团灭的绝境。
是地狱。
可在林渊的口中。
那只是……嘎嘣脆的辣条。
整个宏伟的大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之前枪声、嘶吼声、虫子爬行声交织的喧嚣,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闷响。
地面上干干净净。
除了那些被掀开的青玉棺材和散落的棺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只虫子的痕迹。
仿佛刚才那场吞噬天地的虫潮,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可那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腥甜气味,以及每个人身上因为死战而沾染的尘土与汗水,都在提醒他们。
幻觉?
不。
那是神迹。
或者说,魔迹。
陈皮阿四的一个伙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不是脚软,而是发自内心地跪拜。
他看着林渊的背影,身体筛糠般抖动,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词句。
恐惧,压倒了理智,催生出了最原始的敬畏。
阿宁身后的那几个金发碧眼的雇佣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手上沾过血,见过最残酷的战场。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战斗”的范畴。
那不是战斗。
那是单方面的……进食。
一个雇佣兵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了干涩的声响。
阿宁的脸色苍白。
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但指尖的冰凉却出卖了她内心的骇浪。
竞争?
对抗?
夺取?
这些念头,在饕餮虚影出现的那一刻,就彻底从她脑子里蒸发了。
她现在唯一思考的,是如何在这种超规格的存在面前,活下去。
陈皮阿四拄着铁拐,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林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一生追求力量,信奉暴力。
直到今天,他才见到真正的暴力。
林渊消化完那股庞大的能量流,感觉自己的力量增长了一丝。
但这种增长微乎其微。
更多的是一种饱腹感。
他皱了皱眉,又一次发表了食客的专业点评。
“数量是够了。”
“就是味道太单一,容易腻。”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
王胖子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把自己呛到。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林渊身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那个……渊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您这肚子……是连着什么异次元空间吗?”
“那玩意儿,少说也有几万条吧?就这么……下去了?一点都不胀?”
林渊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这个问题,太低级。
就像人类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能消化一碗米饭。
吴邪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举起手电筒,走向了最近的一具玉棺。
他必须搞清楚。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电的光柱照进空荡荡的棺材里。
棺材底部,并非光滑的玉石。
而是一层被啃食得乱七八糟的……人类骸骨。
那些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咬痕。
吴邪的心沉了下去。
他接连照了好几具棺材。
每一具棺材的底部,都有人类的骸骨。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中成型。
“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墓穴,更像是一个……养殖场。”
“这些蚰蜒,是用人喂养出来的!”
王胖子听到这话,刚平复下去一点的鸡皮疙瘩,又“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我靠!用人喂虫子?这他娘的是什么变态手笔!”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起灵,有了动作。
他没有去看那些玉棺,也没有理会众人的讨论。
他的身体微微绷紧,目光穿过众人,直直地投向大殿更深处那片无尽的黑暗。
一股比刚才的蚰蜒潮,更庞大、更古老、也更危险的气息,正在那里缓缓苏醒。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恶意。
张起灵握着黑金古刀的手,紧了紧。
短暂的休整后,幸存的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没有人再提分头行动。
在这种地方,落单等同于死亡。
陈皮阿四拄着铁拐,走到了吴邪面前。
他没有去看林渊,因为他不敢。
他对着吴邪,这个看上去最好说话的人,沙哑地开口:
“吴家小三爷。”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微微欠身。
“从现在起,我陈皮阿四,还有我这几个不成器的手下,都听‘林爷’的号令。”
“让我们往东,绝不往西。”
这一幕,让吴邪和王胖子都有些错愕。
九门里以心狠手辣着称的陈皮阿四,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等吴邪回应,阿宁也走了过来。
她的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眼神深处残留的惊悸,依然清晰可见。
她看着吴邪,开门见山。
“我的任务是获取‘目标’的核心数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的雇主需要它。”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我们的目标不冲突,我可以和你们共享我们掌握的所有情报和设备支持。”
“我们,需要结盟。”
三方势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迫拧成了一股绳。
吴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协调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盘算。
“别吵了。”
林渊转过身,对这些凡人之间的合纵连横,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
他伸手指着大殿深处的黑暗。
那里,是张起灵一直注视的方向。
“正餐,要上来了。”
话音刚落。
“咔——嚓——”
一个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那片黑暗的源头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玉石碎裂,也不像是金属断裂。
更像是有什么无比巨大的东西,正在用蛮力,从禁锢了它千百年的石壁之中,一寸一寸地……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