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被黛玉的懂不懂说不说绕的头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妮子就是在故意诡辩,气得又戳了一下黛玉额头,没好气道:“我是不让你说吗,我是让你有点警惕心,知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黛玉“哎呀”一声,捂住额头后退一步躲开林玦,乌黑的眼珠轻轻一转,若无其事转移话题道:“要不你写信跟爹说这件事吧,正好过段时间我筹到钱一并送到江南,虽说解决不了问题,但也能解一点燃眉之火。”
林玦又爱又恨地点点这张写满狡黠的脸,哪里能看不出黛玉就是不想听他唠叨?
但他知道黛玉心里其实门清,不过是因为信任他才敢说这些大不敬的话,想到这儿,他就更舍不得说重话了。
索性顺着往下说道:“我正有此意,等会儿我就去写信,你帮我跟娘说一声,有什么要给爹的正好一次送过去。”
黛玉如蒙大赦,连忙一溜烟跑去找贾敏,林玦回去写好信,两天后黛玉也完成了募捐,林玦自己也掏空了大半私房,将银子、信和贾敏寄给林如海的抹额一起交给一队信得过的镖局前往江南。
也多亏了当初在江南时林玦下了狠手整治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传出了不小的威名,如今江南附近地区侥幸逃生的山匪要么偷摸下山,要么藏起来不敢露头,生怕林玦突然带着人马冲到山上把他们抓进监狱。
因此镖局这一趟走的十分顺利,不到一个月就顺顺利利地到了扬州,又拿着林如海的担保信,将银子交给了常州如今暂代知府的通判。
这通判也是林玦的熟人,正是之前祈求明年继续减免赋税的人,看完说明的信件后不由眼眶一红,在牢里待了一个月都没哭过的汉子这会儿竟差点泪洒当场。
通判实在是心里苦啊。
他之前满心期待的以为秦王来过一趟,狠狠整治了为官不仁的官员之后,常州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谁知道那些商户竟然一个比一个难缠狡猾,这些日子为了石料的事儿,他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求爷爷告奶奶,这些人愣是一点不松口降价,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石料。
可他分明看到运石头到京城的船都没停过!
如此这般,最终还是耽误了堤坝重修。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考评,通判都快绝望了,他都不敢奢求上调,只求别被判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撸了官位就好。
可以说,林玦和黛玉送来的这一批物资,就是一场及时雨,温暖了通判冰冷麻木的心。
说来也是讽刺,那些住在常州的人丝毫不在乎常州的福祸,反而是林玦这个远在京城享福,本来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家子弟时时把常州放在心上。
甚至物资还是偷偷派人送来的,明摆着没有要以此博名声的意思。
通判抹了把泛红的眼睛,珍惜地把信揣进怀里,同时也续上了那一口气,又有力气继续跟商户斗智斗勇。
京城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省亲卯足着劲折腾撒钱,生怕被别人的富贵压下去丢了面子;同一时间的常州官署却一片愁云惨淡,从上到下都为了石料的事愁得白了头发。
知情者无不唏嘘,但也有心无力,哪怕是林如海,也只能给扬州的商家施压,逼着他们以正常价格将石料卖给官府。
只是扬州毕竟离常州有些距离,远水救不了近火,再怎么努力也是杯水车薪。
这一日,通判再次被本地最大的商户表面客气实则暗讽着赶了出去,人却已经感觉不到耻辱,麻木到平静,转身找下一家商户周旋。
正在这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力抓住通判的肩膀,狂喜地来回摇晃。
“有救了,咱们有救了。”男人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石料,有人卖石料,卖好多!”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每百斤只要一钱一分!”
通判呆呆的张了张嘴,麻木的大脑被晃醒了点,僵硬地重复,“一钱一分?”
“对啊,大人,比平时一钱两分还便宜。”男人激动到颤栗。
通判也终于反应过来,青白的脸瞬间涂上红润的颜色,他用力抓住男人的手,用力到手背爆出青筋,两眼迸发出激光,几乎有些头晕:“怎么回事,谁来找我们做的买卖?”
“不知道,突然有一个人跑来说他有很多石料,可以便宜卖给我们。”
男人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拉着通判就往官署跑,边说边道:“那人还说如果一时银钱不凑手,可以暂时赊账,不收利息!”
男人的话简直就像是白日做梦一样,通判用力掐了下大腿,疼痛让他更加清醒,越听越觉得这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他的使者。
两人一路飞奔回官署,通判来不及整理仪表,撞开门闯进厅内,果然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侧低头饮茶。
听到动静,中年男人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开门见山道:“通判大人,鄙人姓柳,手里恰好有一些石料,因为马上要举家迁移去京城不便携带,愿意低价卖出,不知大人可愿收购?”
通判热泪盈眶,几乎是喊出的“好”字,甚至没去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商人的身份,当场让人拿来了契书,写清交易内容和款项,直到死死盯着对方签字画押,那口顶到脑门的气才重新回到胸膛。
柳商乐得顺利,爽快道:“等会儿我俩的船就会把石料运到港口,大人派人去接便是。”
通判反复看了那张契书三遍,无比真心地握住柳商的手,郑重道:“我会把这件事上报朝廷,您的行为值得这样的殊荣。”
柳商受宠若惊地连连推拒,通判却坚持如此,还想留他吃顿饭,但柳商以即将搬家事多为由推脱掉,最后通判只好亲自将对方送到门口,直到目送对方身影消失,才关起门来大笑出声。
柳商神色平静的出了官署,却没如他所说的那样回家,而是拐进一条巷子里的粮种铺,对柜台后面打哈欠的掌柜低声道:“事情都办妥了,那答应的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