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的目光如利刃般落在周明身上。
“墨韵斋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周明浑身一颤,额上渗出细密冷汗。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忽然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瞪大,瞳孔急速涣散。
“陛...下...”
话音未落,乌黑的血线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朵和嘴角同时涌出,在苍白的面容上划出七道狰狞的痕迹。
他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再无声息。
萧景玄霍然起身,龙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封锁现场!”他声音冷峻,目光扫过周明迅速僵硬的尸体,“任何人不得出入。”
密室的暗卫应声而动,迅速将周围控制起来。
萧景玄俯身,指尖在周明鼻端停留片刻,又仔细观察了他七窍中流出的黑血。
“传太医。”他声音低沉,“要心腹。”
不多时,一位身着灰衣的老者匆匆而入,见到地上尸体,神色一凛,立刻上前查验。
“陛下,”太医仔细检查后回禀,“此人所中之毒名为‘七步绝’,产自南疆,毒性猛烈,发作极快。从中毒到毙命,不过须臾之间。”
萧景玄眼神一暗:“如何中毒?”
“观其症状,应是提前服下毒药,由某种引子触发。”太医谨慎回道,“可能是特定的话语,气味,甚至是...时辰到了。”
萧景玄挥手让太医退下,转身对暗卫统领下令:
“查。周明入宫后接触的所有人,经手的所有物品,一一排查。立刻派人控制他的家人,查抄墨韵斋。”
暗卫领命而去。
萧景玄独自立于密室中,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眼中寒光闪烁。
这已不仅仅是科举舞弊。能在他的宫中,在他的眼皮底下,用如此精准的方式灭口,对手的狠辣与渗透力,远超他的预期。
“这宫中,”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如寒冰,“也该好好清扫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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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华宫内,风临月正在翻阅兵书。
青鸾悄声进入,低声道:“娘娘,陛下那边...出事了。”
风临月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说。”
“科举案的关键证人周明,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毒发身亡。”青鸾声音压得更低,“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风临月放下兵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毒发时机?”
“正是在要招供幕后主使时。”
风临月轻轻叩击桌面,思绪飞转。能在宫中如此精准地控制毒发时机,绝非易事。这需要周明事先服毒,并且有人在暗中监控审讯进程。
“陛下如何应对?”
“已封锁消息,派心腹太医验尸,并下令彻查周明入宫后的所有行踪。”青鸾回道,“同时派人去控制周明家人和查抄墨韵斋了。”
风临月微微颔首。
萧景玄的反应迅速而周全,但对手既然敢在宫中灭口,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
“青鸾,”她抬眸,“你去查一查,周明入宫前,最后接触过哪些人。特别是...他与宫中哪些人有过来往。”
青鸾会意,躬身退下。
风临月起身走至窗前,望向御书房的方向。
这场博弈,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对手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
她想起那日萧景玄在她宫中,二人对弈时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位年轻的帝王,肩上的担子远比外人看到的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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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内,晏华裳刚刚结束一场诡异的梦境。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额上沁出细密汗珠。
梦中,她看见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在阴暗处吐着信子。
忽然,毒蛇七窍流血,翻滚着死去。而在蛇尸旁,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支特殊的香。
“七步绝...”她喃喃自语。
这是一种南疆奇毒,中毒者会在特定条件下触发毒性,顷刻毙命。而触发的方式...可以是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一种特殊的气味。
她起身走至书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快速勾勒出梦中所见的那支香。形状奇特,上有螺旋纹路。
“琉璃。”她轻声唤道。
侍女应声而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查查,近日京城中,可有人售卖或定制这种形状的香。”晏华裳将图纸递过去,“要隐秘。”
琉璃接过图纸,仔细查看后点头退下。
晏华裳走至窗边,望向皇宫方向。
她知道风临月正在暗中协助皇上调查科举案,而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灭口,定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她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提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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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萧景玄听取着暗卫的汇报。
“陛下,周明入宫后,除审讯官员外,只接触过送膳的太监和看守的侍卫。经查,这些人都没有问题。”
“毒药来源?”
“周明衣物上发现些许香灰,经太医辨认,与‘七步绝’的引子成分相符。”
萧景玄眼神一凛:“香灰?”
“是。据推测,可能有人在审讯过程中,通过某种方式点燃了引香,触发了周明体内的毒性。”
萧景玄沉默片刻。能在密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点香引毒,此人对宫中的了解和掌控,令人心惊。
“墨韵斋和周明家人呢?”
“回陛下,墨韵斋已人去楼空,重要文书全部被销毁。周明的家人...今晨被发现全部失踪。”
一切线索,断得干净利落。
萧景玄挥手让暗卫退下,独自站在御案前,面色阴沉。
对手不仅狠辣,而且极为谨慎,不留任何破绽。
就在这时,内侍来报:“陛下,顾晏书顾大人求见。”
“宣。”
顾晏书步入御书房,行礼后直接切入正题:“陛下,臣听闻科举案证人暴毙。”
萧景玄微微颔首:“线索全断。”
顾晏书沉吟片刻:“未必。臣在查抄周明住所时,发现一物。”
他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呈给萧景玄:“此玉质地特殊,非寻常官员所能有。且上面纹路奇特,似是某种信物。”
萧景玄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玉佩通体莹白,上刻繁复云纹,中间隐约形成一个“玄”字。
“玄...”萧景玄眼神一暗,“莫非与玄门有关?”
顾晏书点头:“臣已请人鉴定,此玉产自北疆玄玉山,而玄玉山正是玄门重要据点之一。”
一条新的线索,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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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临月接到青鸾回报。
“娘娘,查到了。周明入宫前一日,曾与一神秘人在城南茶楼会面。据茶楼伙计描述,那人身形瘦高,面戴黑纱,最特别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何种香味?”
“似檀非檀,似麝非麝,伙计说从未闻过那种味道。”
风临月若有所思。这与她之前的推测相符,周明是被人刻意灭口。
“还有一事,”青鸾压低声音,“陛下今日收到了顾大人呈上的一枚玉佩,疑似与玄门有关。”
风临月眸光一闪。玄门...这个神秘的组织,为何会卷入科举舞弊案?
她想起晏华裳——那位拥有玄学天赋的璟王妃。若此案真与玄门有关,或许...她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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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萧景玄对着那枚玉佩沉思。
顾晏书立于下首,静候圣意。
“顾卿,”萧景玄终于开口,“你如何看待玄门卷入此事?”
顾晏书沉吟道:“陛下,玄门素来超然世外,专注于玄学术法,突然插手科举,实在蹊跷。臣怀疑,是否有人冒充玄门之名,行不轨之事?”
萧景玄指尖轻叩御案:“或者是玄门内部,出现了分歧。”
他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朕记得,先帝在位时,曾与玄门有过一段渊源。”
顾晏书神色一凛:“陛下是指...二十年前的玄门之变?”
萧景玄颔首:“当年玄门分裂为南北两宗,北宗支持先帝,南宗远走南疆。而这块玉佩...正是北宗信物。”
线索似乎更加清晰,却又更加扑朔迷离。
如果真是玄门北宗卷入党争,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顾卿,”萧景玄转身,“你继续暗中调查玄门北宗的动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顾晏书躬身领命:“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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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内,晏华裳看着琉璃带回的消息,神色凝重。
“小姐,这种香名为‘螺旋引’,是南疆特有的一种引香,常用于触发某些延时发作的毒药。”
晏华裳轻轻抚摸着图纸上的螺旋纹路:“京城中何人售卖?”
“只有城南一家名为‘异香阁’的铺子。但据掌柜说,这种香极为特殊,半年内只卖出三支。”琉璃回道,“其中一支,被一位戴着黑纱的客人买走。”
晏华裳眼神一凛:“时间?”
“正好是周明入宫前一日。”
一切线索都指向那个神秘的黑纱人。
“可有查到此人身份?”
琉璃摇头:“掌柜只说那人身形瘦高,言语间带着些许南疆口音。”
南疆...玄门南宗正是迁往南疆。而“七步绝”也产自南疆。
晏华裳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科举案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走至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然后递给琉璃:
“想办法送到颐华宫,务必亲自交到风临月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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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华宫内,风临月看着手中没有署名的信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毒名七步绝,香为螺旋引,人带南疆音,玉出玄门北。”
她轻轻摩挲着信纸,心中明了这是来自晏华裳的提示。
四条线索,指向两个方向——南疆和玄门北宗。
风临月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看着它缓缓燃成灰烬。
“青鸾,”她唤道,“查一查玄门北宗近日在京城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朝中哪些人来往密切。”
青鸾领命退下。
风临月走至窗前,望着璟王府的方向。虽然她们至今未曾正式会面,但在这场暗流汹涌的权谋中,她们似乎已形成某种默契。
就在这时,宫人通报陛下驾到。
风临月收敛心神,整装相迎。
萧景玄步入殿内,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
“陛下。”风临月行礼。
萧景玄挥手屏退左右,直接开口:“周明死了,在招供前被灭口。”
风临月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在宫中?”
萧景玄颔首,眼中寒光闪烁:“对手比朕想象的更加猖狂。”
风临月为他斟上一杯茶:“可查到新的线索?”
萧景玄接过茶杯,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指,二人皆是一顿。
“顾晏书找到一枚玉佩,疑似与玄门有关。”萧景玄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风临月垂眸:“玄门素来超然世外,为何会卷入科举舞弊?”
“这也是朕的疑问。”萧景玄凝视着她,“风临月,你曾在边关,可曾听说过玄门与朝中势力有所往来?”
风临月沉吟片刻:“臣妾只知玄门分南北两宗,北宗支持先帝,南宗远走南疆。至于具体与哪些朝臣来往...臣妾不知。”
她选择隐瞒晏华裳提供的线索。有些信息,需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去验证。
萧景玄看着她,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可知朕为何同意你入宫?”
风临月抬眸:“因为家姐暴毙,风家需要有人延续荣耀。”
萧景玄摇头:“因为朕看过你在边关的战报。以五百骑兵破敌三千,设伏擒拿敌将...这等才智,不该被埋没。”
风临月心中微震,面上却不露分毫:“陛下过誉。”
“朕需要的不是恭维,”萧景玄直视她的眼睛,“是实话。你对科举案,有何看法?”
风临月沉默片刻,终是开口:“臣妾以为,科举案只是表象。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止于培植党羽那么简单。”
“哦?”萧景玄挑眉,“继续说。”
“若只为安插自己人,大可选择更隐蔽的方式,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引起陛下注意。”风临月分析道,“此举更像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陛下的底线,试探朝中的反应,也试探...他们能在宫中渗透到何种程度。”
萧景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朕想的一致。”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至她面前:“风临月,朕欲命你暗中协助调查此案。”
风临月抬眸,对上他认真的目光:“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这不是干政,”萧景玄声音低沉,“这是为朕分忧。”
二人目光交汇,殿内一时寂静。
许久,风临月微微颔首:“臣妾遵旨。”
萧景玄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那么,告诉朕,如果你是朕,接下来会怎么做?”
风临月目光坚定:“引蛇出洞。”
“如何引?”
“对手既然想试探,不如就让他们看到想看的。”风临月缓缓道,“示弱于外,蓄势于内。”
萧景玄眼中闪过激赏之色:“详细说来。”
风临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陛下可故作受挫,暂停科举案的调查,表现出因宫中灭口一事而忌惮的样子。同时,暗中调整京中防务,更换关键位置的将领...”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二人低声商议的身影。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宫廷的琉璃瓦。
而在宫墙之外,一双眼睛正暗中注视着宫中的动向。
神秘人放下手中的望远筒,对身后的人低声道:
“鱼已上钩,可以进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