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把大的?
当这几个字,从苏沐橙那双清冷的薄唇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时,肖义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
月光下,她那双原本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正燃烧着一簇他从未见过的火焰。
那火焰里,有不甘,有决绝,有被压抑到极致后的疯狂,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豪赌!
这个女人,她也要“癫”了。
肖义权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苏沐橙,喉咙有些发干。
“怎么赌?”
苏沐橙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材料。
“啪”的一声,她将那沓材料,扔在了肖义权面前的桌子上。
“你自己看。”
肖义权狐疑地拿起那沓材料。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起来!
这……这是……
这是一份关于红峰镇镇长刘富贵,以及他背后那张关系网的,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调查报告!
从刘富贵本人,到派出所长李海龙,再到企业办、财政所的各个负责人……每一个人的姓名,职位,贪腐记录,甚至连他们各自包养的情妇、私生子的信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份材料,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红峰镇这个看似铁板一块的独立王国,内部那些肮脏、腐朽、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剖析得淋漓尽致!
“这……”肖义权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苏沐橙,“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虽然被架空了,但我还没瞎,也没聋。”苏沐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骄傲,“我来这里三个月,什么都没干,就干了这一件事。”
“我白天,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听他们那些虚假的汇报。晚上,我一个人,走遍了红峰镇的每一个村,每一条路,跟那些最底层的、被他们欺压得最惨的老百姓聊天。”
“这些,就是我换来的东西。”
肖义权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看着眼前这份沉甸甸的材料,仿佛能看到,苏沐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如何在这三个月里,一个人,像一个孤独的暗夜行者,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片黑暗的土地,去搜集这些足以将刘富贵那帮人,彻底送进地狱的罪证。
她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是一头蛰伏在暗处,默默磨砺着爪牙的,雌豹。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她将这些罪证,变成一把致命武器的机会。
“你把这些给我看,是什么意思?”肖义权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意思很简单。”苏沐橙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刘富贵他们,就像一个烂透了的毒疮。不把它彻底割掉,红峰镇,就永无宁日。我,也就永远别想在这里,站稳脚跟。”
“可是,我做不到。”她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我是镇党委书记,是明面上的主刀医生。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死死地盯着。我只要敢动一下这把刀,他们就会立刻群起而攻之,用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把我赶出红峰镇。”
“我需要一个人。”
她死死地盯着肖义权,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把绝世好刀的锋芒。
“一个,不属于这里,不被这里的‘规矩’所束缚的人。”
“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烂命一条,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人。”
“一个,有脑子,有手段,更有胆子,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人。”
“一个,可以替我,握住这把刀,精准地,狠狠地,捅进那个毒疮最核心的人!”
“而你……”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肖义权,你今天下午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把刀!”
刀!
当这个字,从苏沐橙嘴里吐出来时,肖义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苏沐橙今晚找他来,不是为了结盟,更不是为了拉拢。
她是在招揽一把,可以为她披荆斩棘,清除一切障碍的,最锋利、最无所顾忌的刀!
而他,恰好就是这把刀,最合适的人选。
他被贬到这里,一无所有,声名狼藉。他就像一颗被扔进粪坑里的石头,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更臭了。
他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更没有所谓的“前程”可以顾虑。
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一颗被仇恨和冤屈填满的、早已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和那一身被磨砺得锋芒毕露的本事!
“我当你的刀?”肖义权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快意,“苏书记,你就不怕,我这把刀,太快了,会伤到你自己?”
“我怕。”苏沐橙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怕你这把刀,不够快,不够狠,不够疯!”
“刘富贵他们,不是善男信女。你要对付他们,就不能有丝毫的仁慈。你必须比他们更狠,比他们更不讲规矩,比他们,更像一个疯子!”
“今天下午,你掀了桌子,打了他们的脸,很好。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要你,把整个红峰镇的天,都给我彻底捅破!”
“我要你,让他们怕你,让他们听到你的名字,就从骨子里发抖!”
“只有这样,我这个‘主刀医生’,才有机会,在他们乱了阵脚的时候,一击致命!”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决绝!那股被压抑了三个月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地,喷薄而出!
肖义权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从一座冰山,变成了一座活火山的女人,他那颗早已沉寂的心,被彻底点燃了。
疯狂!
太他妈疯狂了!
他喜欢这种疯狂!
“好!”肖义权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同样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
“苏书记,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肖义权,那我,就陪你疯一把!”
“你要我当刀,可以!”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苏沐橙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冷:“说。”
“第一。”肖义权伸出一根手指,“我这把刀,只用来杀敌,不用来伤及无辜。刘富贵那帮人渣,我可以往死里整。但红峰镇的普通老百姓,你不能让我动他们一根汗毛。”
“可以。”苏沐橙点了点头,“这也是我的底线。”
“第二。”肖义权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帮你清除障碍,你得给我足够的支持。钱,我不要。我需要的是,在你职权范围之内,最大程度的,人事任免权!”
苏沐橙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要人事权干什么?”
“光杆司令,是打不了仗的。”肖义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要在这铁板一块的红峰镇,为你,也为我,打造出一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能打硬仗的队伍!”
苏沐橙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闪烁着智慧与野心光芒的眼睛,她沉默了。
许久,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条件。”肖义权看着苏沐橙,一字一顿地说道。
“等我帮你,拿下了红峰镇之后……”
“你,要帮我,杀回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