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这一次,没有再看错人。”
苏沐橙这句,近乎于剖白心迹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肖义权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冰冷伪装,第一次,向他展露出内心深处那道伤疤的女孩。
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和算计,填满的心,在这一刻,莫名地,软了一下。
“放心。”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自信。
“我肖义权,或许不是什么好人。”
“但,我不是那种,会从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畜生。”
说完,他不再停留。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这一次,没有信错人。
……
第二天,是红峰镇镇政府,新班子,正式上任的第一天。
整个镇政府大院,都弥漫着一股,既紧张,又期待的,诡异氛围。
那些,侥幸“幸存”下来的老油条们,一个个,都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办公室。
他们不像往日那般,看报,喝茶,织毛衣。
而是,一个个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他们在等。
等他们那位,新上任的“钦差大臣”,肖主任,来烧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肖义权来了之后,什么火,都没烧。
他甚至,连一次,正儿八经的,全体会议,都没开。
他只是,把那两个,被他破格提拔上来的“左膀右臂”,老干事周正国,和黄毛丫头李娟,分别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单独,聊了半个小时。
没人知道,他跟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大家只看到,那两位,进去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忐忑不安,如履薄冰。
可出来的时候,那眼神里,却都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
尤其是那个,平日里,死气沉沉,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周。此刻,竟然是昂首挺胸,步履生风!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更是迸发出了,一种,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名为“斗志”的光芒!
邪门!
太他妈邪门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对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肖主任,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就在所有人,都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
肖义权,却做了一件,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事。
他,翘班了。
是的,你没看错。
这位,刚刚大权在握的,新任办公室主任,在他上任的第一天,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消失了。
肖义权,当然不是真的翘班了。
他此刻,正一个人,走在红峰镇那条,唯一的主街上。
他没有坐车。
就是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看着,感受着。
他在看,红峰镇的穷。
那低矮破败的房屋,那坑坑洼洼的土路,那一张张,因为常年的贫穷和劳作,而显得麻木、苍老的脸。
他也在看,红峰-镇的“富”。
那几家,装修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豪华饭店和……KtV。
以及,停在那些娱乐场所门口的,那几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
他知道,这些,都是刘富贵那帮人,这些年来,趴在红峰镇两万多老百姓身上,吸出来的,“血”。
触目惊心。
也让他那颗,早已变得坚硬的心,再次,被刺痛了。
他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这个路口,是通往红峰镇下辖的,七个行政村的,必经之路。
也是,整个红峰镇,交通最繁忙,也最……混乱的地方。
此刻,正值中午。
路口,堵得,一塌糊涂。
几辆,拉着煤炭的,破旧大卡车,横七竖八地,堵在路中间。
几辆,载着村民的,农用三轮车,见缝插针地,在卡车缝隙里,来回穿梭。
还有,一群,背着书包,刚刚放学的孩子,正嬉笑着,打闹着,在这些,随时可能发生危险的“钢铁巨兽”之间,跑来跑去。
整个场面,混乱,而又充满了,无尽的,安全隐患。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央,一个,穿着蓝色布裙的熟悉身影,正焦急地,挥舞着手臂,试图,疏导着这,早已失控的交通。
是夏小冉。
她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满是汗水和灰尘。
“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走!”
“王大爷!您先让一下!让卡车先过去!”
“孩子们!别在路中间玩!危险!”
她的声音,早已喊得嘶哑。
可在这嘈杂混乱的路口,却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根本,就没人听她的。
那些卡车司机,一个个,都烦躁地,按着喇叭。
那些三轮车主,更是自顾自地,往前猛挤。
肖义权看着这一幕,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光。
他知道,他那“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该从哪里,烧起了。
他走到路口,没有去帮忙指挥交通。
而是,走到了一个,正坐在路边,抽着旱烟,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老大爷面前。
“大爷。”他蹲下身,递上了一根,自己身上,唯一一包,还算上档次的香烟,“跟您打听个事。”
老大爷瞥了他一眼,接过烟,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
“说。”
“这条路,就一直,这么堵吗?”
“哼。”老大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眼神里,全是讥讽,“你是第一天来我们红峰镇?”
“算是吧。”
“那就难怪了。”老大爷吐出一口浓烟,“这条路,从我记事起,就没他妈的,通过!”
“为什么?”肖义权皱了皱眉,“镇里,就没想过,把这条路,给修一修?拓宽一下?”
“修?”老大爷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无奈,“谁修?拿什么修?”
“上面,倒是拨过好几次款。可那钱,还没到我们老百姓手里呢,就他妈的,被姓刘的那些王八蛋,给层层扒皮,吃干抹净了!”
“再说了,”他指着路中间,那几辆,喷着黑烟的,拉煤车,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恐惧,“就算有钱,也没人敢修。”
“怎么说?”
“看到没?”老大爷压低声音,那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那些车,都是镇上煤矿的。那个开矿的王老板,是刘富贵的小舅子!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
“谁要是敢挡他发财的路,第二天,就得缺胳膊断腿!”
“以前,也有个不信邪的愣头青,想带头,把路给修了。结果呢?”
老大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第二天,就有人,在他家门口,发现了一只,被剥了皮的,死猫。”
肖义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找到了。
找到了,红峰镇,最大,也最根深蒂固的,那个“老大难”问题。
也找到了,他肖义权,要想在这里,真正地,站稳脚跟,建立威信,就必须,要啃下来的,那块,最硬的骨头!
“大爷。”
他站起身,将剩下的大半包烟,都塞到了老大爷的手里。
脸上,露出了一个,让老大爷,都感觉有些莫名心安的,自信笑容。
“您信不信。”
“不出三天。”
“这条路,我就让它,变得,比省城的大马路,还他妈的,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