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在王晓丽那番石破天惊的告白之后,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林砚重新闭上了眼睛,但王晓丽知道,他并没有睡着,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没等王晓丽像往常那样轻声呼唤,林砚自己便睁开了眼睛,动作利落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王晓丽正心神不宁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见状连忙说道:“时间还够,还可以再睡几分钟的,等会儿我叫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林砚没有看她,只是径直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不用了,已经睡好了。老师,我先去教室了。”
说完,他甚至没有停留,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道别,便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王晓丽独自站在原地,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她颓然坐回沙发,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刚才林砚枕过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心中五味杂陈,有告白后的如释重负,有被疏远的刺痛,更有对未来深深的迷茫和恐惧。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说破,就再也回不去了。林砚那平静却疏离的反应,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感到不安。
而林砚,在离开那间充满暧昧与压力的小屋后,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他并非对王晓丽的告白无动于衷,相反,那番话在他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不管怎么说林砚也才是个高中生。
在他看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简单而直接——减少接触,尤其是那种私下的、独处的接触。只要不再去王晓丽宿舍吃饭,不再给她任何可能产生误解或期待的机会,时间久了,这种不正常的情感自然会慢慢冷却,回归到正常的师生轨道。
于是,从那天下午开始,林砚便再也没有踏入过王晓丽的宿舍。午餐时间,他重新回到了人声鼎沸的食堂。尽管依旧会引来众多的目光和偶尔的打扰,但他宁愿忍受这份喧嚣,也不愿再置身于那份安静却危险的“特殊关照”之中。
起初几天,王梓博还好奇地问:“兄弟,咋不去王老师那儿开小灶了?食堂的饭哪有王老师做的好吃?”
林砚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总去麻烦老师不好。”便不再多言。
王梓博虽然觉得奇怪,但见林砚不想多说,也就识趣地没有追问。
而王晓丽那边,也似乎默契地选择了回避。接连几天,她都没有在教室窗户外出现,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借着巡视纪律的名义,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林砚的位置。甚至连英语课,都临时换成了其他老师代课。
起初,同学们只是觉得奇怪。直到有消息灵通的同学从办公室听到风声,说王老师得了重感冒,需要休息几天,大家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班主任呢,原来是生病了。”
“希望王老师早点好起来啊。”
“是啊,代课老师讲得我有点跟不上……”
同学们议论着,表达着对班主任的关心。只有林砚,在听到“感冒”这个理由时,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无法确定这“感冒”是真是假,或许是真的身体不适,又或许……那场告白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能选择暂时逃避。
这几天,林砚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某种平静。他按时上课,认真听讲(尽管偶尔还是会走神),和王梓博一起去打球,在食堂解决三餐,晚上回到出租屋,回复苏晚、夏沫等人的信息。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仿佛那个中午发生的事情,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会不自觉地留意办公室方向的动静,会在英语代课老师走进教室时,心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异样。王晓丽那双含着泪水、充满挣扎和恳求的眼睛,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星期五。放学铃声响起,一周的校园生活暂告段落,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快地涌出教室,准备迎接周末。
林砚收拾好书包,和王梓博随着人流走下教学楼。夕阳的余晖给校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就在他走到教学楼一楼大厅,准备和王梓博分开,前往校门口时,一个他这几天既隐约期待又刻意回避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的立柱旁。
是王晓丽。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似乎真的病了一场,眼神中带着几分憔悴,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复杂光芒。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林砚,显然是在等他。
王梓博也看到了王晓丽,愣了一下,随即识相地对林砚说:“呃……兄弟,王老师找你肯定有事,我先去打球了哈!”说完,不等林砚反应,便一溜烟跑开了。
周围是喧闹的、奔向周末的学生,而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边缘,林砚和王晓丽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真空地带。
王晓丽看着林砚,他站在逆光的方向,身形挺拔,面容在光影中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朝着林砚,一步步走了过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砚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近,心中那根微微松弛了几天的弦,再次悄然绷紧。他不知道,这场刻意回避之后的首次正面交锋,将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