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坟坝灌木林里,到处都是荒坟野冢。但是却不知道为何?王泽是一点都不害怕。
终于回到王家坪,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摸黑回到家里,发现姐姐跟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对于他被老师留下来,家里人早已见怪不怪。
饿得饥肠辘辘的王泽,什么都顾不得先吃饭要紧。虽然很只有青菜加霉豆腐,但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两大碗土豆饭下肚,他还是感觉没吃饱。于是又装了大半碗,吃完才算终于吃饱了。
就在他刚放下筷子的时候,二伯王正路走了进来。看到桌面被吃过的两碗菜,他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道:
“一点规矩都没得!大人还没上桌子就先动筷?书不好好读天天遭留下来,不晓得在搞些啥子名堂?”
“饿……饿哒。”
面对二伯的指责,王泽低头小声回答。
二伯瞪了他一眼后,才缓缓坐在板凳上。随后拿起筷子,十分不满的说道:“饿哒,那个时候才不饿?
作业作业没完成,天天遭老师留下来。一天天书不好好读,就晓得憨吃傻胀。”
只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王泽又走神了。
他双眼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二伯的话完全没听进去。
“格老子滴,又再搞啷个名堂?我在跟你说话,你是没长耳朵吗?”
看到侄儿不搭理自己,王正路顿时火冒三丈。
“啊……啥子?”
王泽被这么一吼,终于回过神来。不过看到二伯已经生气了,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个时候,奶奶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他求助的眼神,于是赶紧开口劝说道:
“KI饭就KI饭(吃饭),你说他做啥子嘛?有啥子话,等下了桌子再说嘛。”
“都是你一天惯仕(宠溺)他!看看你们把他,都惯成了啥子德性了?”
王正路看到侄儿糟糕的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奶奶将碗放在桌子上,继续劝说道:
“哎呀,他还是个崽崽了嘛。再说了他本来就病恹恹滴,只要不犯病就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犯病二字,王正路顿时就愣住了。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四弟王春生苍白的面容。他此时远在粤省莞城,不知道病情是否已经恶化?
自己之所以对王泽严厉,就是想替四弟管教好这个儿子。可是奈何这孩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是现在听到母亲提起,这孩子病恹恹的身体。他这才想起关于这孩子,命不过十的恶毒诅咒。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王泽就要满九岁了。距离那十年之期,还只有一年多一点。王正路心里积攒的怒火,也瞬间就烟消云散。
他再次抬头看向侄儿,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最后无奈的摆摆手,叹口气幽幽说道:“哎!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就由着他各自嘛,爱啷个就啷个。”
“哎!!”
听到二儿子的话,陈氏也叹了一口气。随后便低下了头,眼圈也变得有些发红。
经过这不愉快的插曲,本就不轻松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重。王泽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
不去看默默流泪的姐姐,放下空碗抓着书包就跑。
他端着煤油灯提着书包,来到厢房找了一根板凳。不情不愿拿出一本,跟烂油渣似的作业本开始做作业。
可是才刚刚开始没几分钟,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脑子里昏昏沉沉,手里的笔杆也重若千钧。一不小心低头碰到煤油灯,头发还被烧焦一大块。
虽然他很想放弃做作业,但是一想到明天老师要检查。他也不得不与困意做斗争,继续坚持写下去。
先不管作业做得对不对?至少明天能拿得出东西才行。
他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勉强将作业给做完。马上迫不及待的收好书包,就急匆匆的朝卧室跑去。
顾不得洗脸洗脚这些,直接就脱衣服上床睡觉。反正爷爷也不会嫌弃他,爷孙两个都一样不爱好(不讲卫生)。
静静的躺在床上,虽然浑身乏累却又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感到非常害怕。
又不敢告诉奶奶跟姐姐,更加不敢告诉二伯。爷爷耳背又听不见,一个人憋在心里不知道该跟谁说?
他是越想越害怕,不由自朝爷爷靠近了一些。
感受到爷爷的温度,听着他不时发出的鼾声。让他孤独恐惧的心里,稍微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只不过他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王泽……王……王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好像有个声音在叫他。
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也没听清到底是谁的声音,一时间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是哪个?深更半夜滴,喊我做啥子?”
于是他下床穿鞋的同时,朝着外面回应了一句。
只不过外面并没有回应,而是过一会又继续喊道:“王泽……王泽……”
“喊啥子嘛?问了又不答应,一直喊喊喊!”
他不情不愿的走出房间,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怨气。
“吱嘎……咯咯咯……哐当……”
拿开顶门的板凳,先打开一道缝隙。随着门栓发出吱嘎声,最后哐当一声全部打开。
当木门全部打开的时候,一阵阴冷的夜风袭来。
王泽紧紧身上的衣服,再次朝外面喊道:“哪个在喊我做啥子?奶奶、姐姐,是你们喊我吗?”
外面还是没有回应,堂屋那边更是一片寂静。并且奶奶跟姐姐的房间,也黑漆漆的没有亮灯。
屋外白雾迷蒙,能见度变得特别低。
就连地坝外的竹林,都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而且刚才夜风吹过,竹林并没有传来沙沙声。
“奇怪了,明明听见有人喊我啊!难道是听错了?”
王泽疑惑的挠着头,嘴里嘀咕着打算关门回去睡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有些尿急。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也不至于再回去尿夜壶里。外面虽然乌漆嘛黑滴,但是想来在门口尿个尿倒是也不怕。
于是他壮起胆子,一脚就跨了出去。顺势还朝地坝边走了几步,总不能真的就尿在大门口吧。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地坝边,就赶紧停停下了脚步。迅速拉开裤子掏出小鸟,就准备朝着竹林里撒尿。
可是尿意正浓还未喷洒之际,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连小鸟都来不及收回,就直愣愣的惊呆在原地。
一脸的茫然失措,与不可置信。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突然发生的变化。
只见原本漆黑的夜色,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浓雾也开始缓慢消散,变得只剩薄薄一层。
弯弯的月亮悬挂高空,显得有些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天色变化本是常态,由原本的漆黑变得明亮。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为何王泽却大惊失色呢?
只因为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场景竟然发生了变化。自己身后的房子消失了,面前的竹林与枇杷树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大片,绿油油的水稻田。当他看清这片稻田后,顿时更是被吓得不轻。
在这五月的深夜里,冷汗竟然簌簌往下流。不但双腿忍不住发抖,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
只因为眼前的这片稻田,就是自己白天跟人打赌的地方。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杉树屋基的那片稻田。
稻田里散落的黄色买路钱还在,甚至花圈上遗落的奠字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