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兹良手里的双锏,上下翻飞奋力劈砸。为身后跟随的白杆兵,扫清挡路的敌军,同时带出了被困的骑兵。
当他冲到跟前,看到王泽胸前渗血的披风。急切的喊出三个字:
“左翼走!”
王泽几乎在同时,抬枪指向左前方。那里的铁链交错,缝隙比别处宽出半尺,正是马兹良眼神示意的方位。
“铛!”
马兹良双锏磕飞两支长矛,铁索缠上他坐骑前蹄的刹那。他猛地翻身跃起,靴底在鞍桥一踏。
竟踩着叛军的肩膀,一跃飞扑过来。
王泽恰好挥枪,挑开迎面的链钩。枪杆斜斜递出,让马兹良脚尖在枪杆上借力。
他身形如陀螺般旋转,双锏带着风声砸倒两名矛手。落地的时候,正好挡在王泽左后方。
“你肋下的伤?”
王泽用枪杆支地喘息,余光瞥见马兹良甲胄下渗血的绷带。
“皮外伤。”
马兹良咧嘴笑,双锏突然左右开弓。打飞两支射向,王泽后心的冷箭。继续开口说道:“你那葫芦里的好东西,分我半口?”
“这是麻沸散,你可悠着点!”
王泽扬手抛过葫芦,同时长枪毒蛇般窜出,挑飞马兹良头顶的链锁。
马兹良接住葫芦的瞬间矮身,双锏扫向敌军下盘。两人一高一低,枪影锏风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当王泽,再次扯紧披风时。马兹良已带人,在前方清出丈许空地。
转头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继续前行。
“将军!张勇带弓弩手来了!”而就在这时候,右侧传来惊喜的叫喊。
“咻咻咻……”
王泽转头看去,只见有几十道黑影,正沿山脊线疾奔。破甲弩的机括声连成一片,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
叛军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倒下十几二十人。
而山脊的另一边,也有二三十道身影。正借助夜色的掩护,偷偷朝着敌军弓箭手摸去。
他们好像应该是,沈砚秋的斥候小队?
王泽现在,不能使用任何神通。就连自小练习的端公术,也都施展不出。
刚才滚石砸下的时候,他就尝试过了。
虽然他不能使用法术,但是却又能在黑夜中视物。双眼中闪着微微绿芒,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勇的弓骑兵,吸引了叛军弓箭手的注意力。不等对方反击箭雨到来,就策马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沈砚秋这边的斥候,趁着对方被张勇吸引。如同一个个暗夜幽灵,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脆皮呆射弓箭手,哪里是擅长游走刺杀,刺客们的对手?
他们手持双刀,毫不留情的快速挥舞。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啊啊啊……”
鲜血抛洒,惨叫成片。叛军上百弓箭手,很快就倒在血泊之中。
肆意收割刺杀完,这些叛军弓箭手后。
沈砚秋的斥候小队,再次隐没进黑暗中,悄无声息消失不见。但是王泽却知道,他们已经摸向刚才滚石方向。
并且张勇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主战场。
冲在最前的叛军百夫长,刚刚才举起弯刀,咽喉就被弩箭洞穿。滚烫的血液喷射而出,飞溅在身后同伴惊恐的脸上。
“就是现在!”
王泽借着叛军,阵脚松动的瞬间。长枪横扫逼退三名铁链手,突然翻身下马。
亲卫们见状纷纷效仿,放弃战马从拔出短刀。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手持短刀战斗,反而更加灵活。
不过这也是受到,沈砚秋突袭叛军弓箭手的启发。
一脚踩在叛军尸体的胸膛,借力跃起的刹那挥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两名长矛手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喷洒,洒在染血的甲胄上。让原本发黑的血迹,一下子变得猩红。
虽然战斗取得一些成效,但叛军的后续兵力,仍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就像涨潮的海水,刚退去一寸又漫上三尺。
王泽的左臂被铁链扫中,骨头传来钻心的疼。他咬着牙反手将短刀,插进面前叛军的心口。
一脚踹飞后,继续扑向下一个。然而杀着杀着,却无奈的发现。
越来越多的叛军,正爬上两侧山壁。自己的这支军队,竟被彻底困在了谷底。
不过既然沈砚秋,已经现身战场。那就说明山上的伤兵,已经成功爬上崖壁撤离。
那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带着冲阵的队伍突围!
“咻咻咻”
弩箭破空声又一次响起,机括声咔嚓咔嚓不断。刚才倒下的叛军百夫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随着持续的咻咻声响,叛军将领一个接一个倒下。扛着写有‘大西军’大纛的壮汉,更是已经换了好几茬。
张勇带领的弓骑兵,化整为零游走在战场角落。时不时放出几支冷箭,射得叛军人心惶惶。
不但如此,叛军盾阵营也发生骚动。十几个黑影窜入盾阵,左冲右突疯狂杀戮。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时,又离奇的消失不见。
眼看铁锁阵已破,盾阵也在斥候小队突袭下即将瓦解。
王泽立刻抓住机会,飞奔向战马的同时大声喊道:“上马,快点上马。突围,往西南方突围!”
“上马,往西南方位突围……”
听到他喊出的话语,身边的几个亲卫,立刻大声传达军令。同时也各自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聚集。
同时战场上,响起一个悠扬的口哨声。这个声音不断变化,像是在传达某个意图。
并且口哨声此起彼伏,响彻这个混乱的战场。像是在给出回应,又像是在商讨约定着什么?
已经率先上马的骑兵,在王泽的带领下,围绕着战场奔跑起来。他们手中的长枪每一出击,都会有几个叛军被抛飞。
上马的骑兵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五十骑左右。并且还有更多白杆兵,在到处寻找战马。
就算自己的战马已经战死,也在想办法骑叛军的战马。
因为叛军将领赵奎,原本打算用骑兵对抗骑兵。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不是骑上马就能算骑兵。
那是要经过长久训练,不断提升磨砺,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更别说与一支,骑兵精锐对抗了。
白杆兵身经百战,乃是大明精锐部队。岂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能与之对抗的存在!
要不是仗着埋伏偷袭,再加上数倍兵力优势。根本就没办法,困住这样一支队伍。
“将军,等一下!!”
眼见骑兵冲势已成,王泽一扬长枪就打算率先出击。然而就在这紧要时刻,却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于是他猛提缰绳,紧急勒住战马转头望去。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骑着一匹战马飞奔而来。
手中长枪杀敌之际,开口询问道:“砚秋,何事?”
“将军,往东北突围。
右侧五里开外,有一条隐蔽的干枯河床。并且再往前行,便是一片密林。
可以藏身,摆脱敌军!”
沈砚秋尽量简洁,提出了侦查到的信息。并且还给出了,合理的撤退方案。
王泽听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大声下令道:“全军听令,往东北方向突围。”
“全军听令,往东北方位突围…………”
几个亲卫以及身边的骑兵,立刻大声传达下去。
刚才的口哨声,再一次响彻战场。原本摆好的阵型,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将军,您率领大军先走。我们弓骑兵留下,为大家断后!”
张勇看到叛军铁锁阵,有再一次成形的迹象。
王泽也看到了这一点,不过却没有同意。而是大声下令道:“张勇带领弓骑兵,为大军开路。砚秋你的斥候队,负责配合保护。”
“将军,我留下断后。沈砚秋,你为大军开道。”
张勇执意留下,依然想要为大家断后。
但是王泽依然不允许,并且沉声吼道:“这是军令,立刻执行!”
“是,尊令!”
两人不敢有多余的话语,知道军令如山不可撼动。
弓骑兵与斥候队相互配合,给盾阵营制造混乱。而已经成冲势的骑兵,在王泽的率领下猛的撞了进去。
这东北方位,看似防备森严。倒是穿破盾阵后,却并没有多少阻碍。虽然人数依然不少,但是战力却很弱。
这样的障眼法,竟然连王泽都给骗了。
马蹄踏骨头的脆响,混着兵刃交击的铿锵。手中长枪如银龙探爪,借着战马冲势猛地一挑。
前方两名举刀的叛军,便像断线风筝般腾空而起。血珠溅在他染尘的甲胄上,晕开点点暗红。
五十骑白杆兵结成楔形阵,枪尖斜指苍穹。如同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凿进叛军阵列。
最前排的骑兵臂力惊人,长枪横扫间,竟连叛军举着的盾牌,一下被砸得粉碎。牌后士兵闷哼着倒地,瞬间被马蹄碾入泥中。
有叛军试图,用钩镰枪拖拽马腿。却被侧后方跟上的白杆兵,反手一刀削断手腕。惨叫声刚起,便被淹没在阵列推进的轰鸣里。
沈砚秋的斥候队,像泥鳅般穿梭在乱军之中。
他们不与敌军缠斗,只专挑盾阵衔接的缝隙钻。手中短刀寒光乍现,总能精准挑断叛军握盾的指骨,或是顺着甲胄缝隙捅进要害。
有个斥候甚至,踩着叛军的肩膀跃起。在空中旋身,一刀劈开旗手的脖颈。那面刚竖起的叛军旗帜轰然倒地,引得周围叛军一阵骚动。
张勇的弓骑兵,则在侧翼游走。箭矢破空的咻咻声,一直从未停歇过。
他们专射叛军的马队,几轮齐射下来,那些临时拼凑的叛军骑兵,便是人仰马翻。受惊的战马四处乱撞,反倒冲垮了自家的阵型。
不过半个时辰,东北方向的缺口越来越大。王泽勒马回望时,身后已跟着近三百名突围的白杆兵。
虽然人人带伤,眼中却燃着悍勇的光。
战场另一端,赵奎眼睁睁看着,那支银枪铁骑消失在密林边缘。顿时气得一把,将手中马鞭摔在地上。
他身旁的亲兵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猛地一脚踹翻:
“废物!都是废物!”
先前还以为用盾阵,和铁锁能困死这群残兵。没料到对方竟然,能在眼皮底下找到,干枯河床的路径。
更没算到,白杆兵的骑兵竟凶悍至此。自己那些乌合之众组成的骑兵,在对方枪下就像纸糊的一般。
布置在西南方向的陷阱,这下算是白费了!
“将军,要不……追?”偏将颤抖着问道。
赵奎死死盯着密林入口,那里枝叶晃动,已经没有白杆兵的影子。他咬着牙,指节都捏得发白。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秦加月,你个小白脸。就算让你逃了又如何?
如今襄阳城马上就破了,你们又能逃往何方?只能像是孤魂野鬼,到处游荡罢了!”
风声卷着他的怒吼,掠过战场。却只换来密林深处,几声隐约的口哨回应。
那调子轻快得,像是在嘲笑一般。听得赵奎胸口一阵翻涌,猛地咳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