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娘虚握的掌心之上,那团来自汨罗江心的雄黄酒液,已被一层厚实、剔透、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坚冰死死封住。金色的光芒在冰层内部艰难闪烁,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烈日,灼热的破邪正气与外部极寒的虚空之力激烈冲突,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这冰封并非静止。一股阴寒彻骨、带着纯粹虚无属性的寒气,正沿着崔九娘那无形的“茶勺”灵力连接,如同附骨之疽,急速逆向蔓延!
“咔嚓……咔嚓……”
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血肉瞬间失去知觉,经络冻结,灵性凝固!不过眨眼之间,她的整条右臂,已彻底被灰白色的冰晶覆盖,僵硬如石雕!
虚空寒气沿勺蔓延,冻僵崔九娘右臂!
钻心的寒意与灵力被强行截断的痛苦,让崔九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那被冰封的雄黄酒液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九娘!”织云惊呼,上前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冰冷僵硬,心中骇然。
谢知音也强撑着伤势,试图以音律灵力驱散寒气,但那虚空寒气极其诡异,音波触及,竟也被冻结、消弭。
“别碰她!这寒气能蚀灵封魂!”吴老苗沉声喝道,一个箭步上前。他脸色凝重,看着崔九娘那被冰封的手臂,又看了看那悬浮在半空、被龙舟虚影定住的汨罗江实景画卷。画卷中,雄黄酒泉仍在被皮影军疯狂污染,金光愈发黯淡。
时间不多了!
吴老苗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再试图直接对抗那虚空寒气,而是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过巴掌大小、以某种异兽皮革缝制的苗药囊。药囊鼓鼓囊囊,表面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虫鱼鸟兽的繁复图腾,散发着浓郁、辛辣、混合了无数种草木与矿物气息的奇异药香。
他解开系绳,看也不看,直接将药囊倾斜,将里面五色斑斓、闪烁着各色微光的药粉,对着崔九娘被冰封的右臂,以及她掌心上空那被冰封的雄黄酒液,猛地一撒!
吴老苗撒苗药粉!
药粉并非均匀洒落,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自动分成两股。一股如同炽热的沙流,覆盖向崔九娘冰封的手臂;另一股则如同飞蛾扑火,精准地扑向那团被坚冰包裹的酒液!
“嗤——!”
药粉与冰层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奇异的声响,既非融化,也非爆炸,更像是一种……生命的萌发!
覆盖在崔九娘手臂上的药粉,迅速渗入冰层,那灰白色的坚冰内部,竟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经络般的翠绿色纹路,冰寒死寂的气息被一股磅礴的生机强行中和、驱散!崔九娘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冻结的臂膀中升起,虽然依旧僵硬,但那蚀骨的寒意正在迅速消退。
而扑向那团被冰封酒液的药粉,变化更为惊人!
它们并未试图融化坚冰,而是如同种子落入沃土,竟在接触冰层的瞬间,吸收了酒液中逸散出的微弱雄黄正气与药粉本身的灵性,开始扭曲、膨胀、塑形!
眨眼之间,上百条由纯粹药力与酒液精气构成的、半透明的、闪烁着金绿二色光芒的“鱼”,出现在了冰层表面与内部!这些药鱼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摇头摆尾,活灵活现!
药粉触水凝成百条药鱼!
下一刻,这上百条药鱼,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张开了由能量构成的“鱼口”,对准了困锁酒液的坚冰,开始了疯狂的噬咬!
鱼群噬破冰层!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坚冰在药鱼的啃噬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瓦解、崩裂!冰屑四溅,却又在接触到药鱼散发的生机气息后化为虚无。
不过呼吸之间,那厚实的冰层便被药鱼群噬穿、瓦解!
“轰——!!!”
失去了冰封的束缚,那团凝聚的雄黄酒液,仿佛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猛地爆发了!
一道粗壮、炽烈、如同黄金熔浆般的酒柱,携着至阳至刚、驱邪破秽的无上伟力,从瓦解的冰封中心冲天而起,悍然冲向上方的虚空,其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下空间,甚至将那龙舟与汨罗江的画卷都映照得一片金煌!
泉眼喷酒柱冲云霄!
酒柱去势不止,竟直接冲破了众人头顶的废墟阻隔,不知穿透了多少土层与岩石,直抵外界那被虚空侵蚀的灰蒙天空!
而就在这金色酒柱冲破云霄,光芒最盛的刹那——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酒柱冲入的高空,弥漫的虚空灰雾仿佛被这至阳之力短暂驱散,云层翻涌间,竟映照出了一片清晰无比的、并非此地景象的倒影**!
那是一片隐藏在深山幽谷之中的、规模宏大的建筑群。高耸的烟囱不断排出墨绿色的毒烟,纵横交错的管道中流淌着色泽诡异的液体,无数身着四大世家服饰的弟子在其中忙碌,将各种萃取自非遗传承着灵性、或是从虚空能量中提炼出的物质,投入巨大的反应釜与炼炉之中。
赫然是四大世家联合设立的、秘密炼制茶毒、傀儡丝以及各种虚空武器的——炼毒作坊!
云中显四大世家炼毒作坊!
这由雄黄酒泉本源力量冲霄而上、无意间照见的景象,彻底揭露了四大世家光鲜表面下的肮脏与罪恶!他们不仅背叛了文明的初衷,更是在主动制造着毁灭文明的毒药!
这突如其来的曝光,让织云、谢知音心神剧震,怒火中烧!
然而,未等他们从这震撼中回过神,那冲霄的酒柱仿佛耗尽了力量,开始缓缓回落、消散。高空中的倒影也随之模糊、破碎。
但就在倒影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瞬,织云的目光,猛地捕捉到了那炼毒作坊深处,一个被重重看管的区域里,似乎……禁锢着几道模糊却让她心头狂跳的身影……
酒柱彻底回落,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甘霖般洒落,滋养着下方干涸死寂的土地,也稍稍驱散了崔九娘体内的残余寒气。
雄黄酒泉的本源之力暂时宣泄,危机似乎解除了一层。
但那惊鸿一瞥的炼毒作坊,以及其中可能被囚禁的身影,却如同新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解毒的希望虽现,但制造毒素的根源,依旧深藏。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