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敲打着茶馆的窗棂,也模糊了街景。
凌无双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已坐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壶茶早已凉透。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对面那条小巷的出口——那处进行黑市交易的民居。
期间,那鼠须管事和两名彪悍护卫曾出来过一次,四下张望后,又迅速退回院内,显得十分警惕。
凌无双按兵不动,她知道,这只是正常的戒备,真正的大鱼或许还未浮出水面。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凌无双考虑是否要换个更近的监视点时,那民居的后门再次悄然打开。
这一次出来的,却不是之前那几人,而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头戴宽檐斗笠、完全遮住了面容的身影。
此人身形不高,步伐却异常沉稳轻捷,出了巷口,并未东张西望,而是径直朝着与主街相反的、更为错综复杂的旧城区走去。
直觉告诉凌无双,这人很可能就是比鼠须管事更高一级的联络人,甚至可能就是去向上线汇报或转移赃款的!
机会稍纵即逝!
凌无双立刻起身,丢下茶钱,快步下楼。
她不能跟得太近,以免被察觉,但旧城区巷道复杂,极易跟丢。
必须通知司徒岸,进行外围布控!
她迅速扫视四周,看到街角一个卖炊饼的老汉,正推着车准备收摊躲雨。
凌无双快步上前,假装购买炊饼,在递过铜钱时,手指极其隐秘地在老汉那略显油腻的木制车辕上,用指甲快速划下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十字刻痕,并在十字的一角,轻轻点了一下。
这是她与司徒岸约定的紧急暗号之一。
十字代表需要包围封锁,点的方向指示了目标离去的方位。
老汉浑然未觉,接过钱,递过炊饼。
凌无双接过,道了声谢,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蓝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同时不忘在几个关键的岔路口,同样留下方向指示的细微标记。
几乎在凌无双留下第一个暗号的同时,一直奉命在城南一带“巡视”的司徒岸亲信侍卫,恰好巡逻至附近。
他们牢记丞相命令,格外注意街面异常,尤其是与凌大人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卖炊饼老汉的车辕本是寻常之物,但那一道新鲜的、带着特定角度的十字刻痕,立刻引起了侍卫队长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并未上前询问老汉,而是立刻派人火速返回贡院禀报。
贡院明伦堂内,司徒岸正听着一名属官关于某位匠人社会关系的核查汇报,表面平静,心中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当那名浑身被雨水打湿的侍卫匆匆入内,低声在他耳边禀报了发现暗号的消息时,司徒岸眸中精光一闪!
她需要支援!
而且是需要外围布控!
他立刻中断了听禀,起身走到一旁悬挂的京城详细地图前,目光迅速锁定城南旧城区。
根据侍卫描述的暗号位置和指向,他脑海中飞快地勾勒出几条目标可能行进以及凌无双可能追踪的路线。
“传令!”
司徒岸声音低沉而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调动京兆府衙役,便衣行事,以巡查治安、搜捕小偷为名,立刻封锁旧城区通往主街的所有出口,尤其是南市口、枯柳巷、瓦罐桥这三个节点!
严密盘查所有携带包裹、行色匆匆之人,但不得大张旗鼓,以免惊扰百姓,打草惊蛇!”
“是!”一名属官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另外,”司徒岸看向那名前来报信的侍卫队长,“你带你的人,换上雨蓑,分散潜入旧城区,沿着这个方向……”
他在地图上指出了凌无双暗号指示的方位,“缓慢向内推进,注意观察有无凌大人留下的后续标记,以及任何可疑人员。
若发现凌大人踪迹,只需远远跟随保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一切听从凌大人暗中指令行事!”
“属下明白!”侍卫队长抱拳,转身快步离去,调动人手。
命令一道道发出,精准而高效。
司徒岸并未亲自前往,他坐镇贡院,既是稳住明面的调查,也是作为指挥中枢,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变局。
他信任凌无双的能力,也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扫清外围障碍,织就一张无形的网,让她能够安心地在网中央与猎物周旋。
他的安排,并非鲁莽地派大队人马冲进去抓人,而是巧妙地利用京兆府的常规力量进行区域控制,再以精干人手悄然渗透,既保证了封锁效果,又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打草惊蛇。
这种精准的配合,源于他对凌无双行动意图的深刻理解,也源于两人在多次并肩作战中培养出的绝对信任。
旧城区内,凌无双凭借着高超的追踪技巧,远远缀着那个蓝衣人。
雨声和复杂的地形为她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她注意到,在几个关键的岔路口,开始出现一些看似漫无目的徘徊的“路人”,以及在一些巷口,有衙役在“例行”盘问小贩。
她心中了然,司徒岸已经收到了她的信号,并且做出了最恰当的部署。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中安定不少。
现在,她可以更加专注于眼前的猎物了。
那蓝衣人显然对旧城区极为熟悉,在迷宫般的巷道中穿梭自如,但他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已然成为网中之鱼,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某个目的地前行。
凌无双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紧紧跟随着。
她预感,这条线,或许能牵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第98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