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身体,被那股阴冷的神魂之力死死禁锢在半空。
幽冥大长老枯槁的手掌,如同烙铁,隔着虚空按压在他的眉心。一股股污秽、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楚天的脑海!
那是属于幽冥殿的苦难史,是被九荒生灵屠戮的怨毒,是对源界无尽的向往,以及对“长生”二字最扭曲的诠释。
“不!”
楚天发出一声不屈的怒吼。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残碑印记的金光在体外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变成另一个幽冥大长老,一个只知吞噬与憎恨的怪物。
“放弃吧,破界者。”幽冥大长老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低语,“你的血脉虽然特殊,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稍纵即逝的火花。接受现实,臣服于殿主,你还能获得一丝永生的可能。”
永生?
楚天在意识的漩涡中,看到了花梦瑶含泪的双眼,看到了雪无情坠落的背影,看到了风清雪为自己渡气的温柔,看到了月天姬在月神遗迹中的决绝。
他所求的,从来不是这种以万千生灵为代价的、肮脏的永生。
“我的长生,”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的意识短暂清明,“由我来定义!”
轰——!
残碑印记,亮到了极致!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或净化。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仿佛源自混沌初开的气息,从印记中爆发出来!
那不是对抗,而是包容!
楚天那被强行灌入的、属于幽冥殿的污秽记忆,在这股气息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被迅速分解、吸收、转化!
他并没有被污染,反而在吞噬对方的污染!
“这……这是什么?!”幽冥大长老失声惊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能感觉到,楚天的神魂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成长,那股禁锢的力量,正在被反过来压制!
“你的痛苦,你的憎恨,你的执念……”楚天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辰在生灭,“都将成为我的力量!”
他不再试图挣脱,而是主动拥抱了那份痛苦。
他看到了幽冥大长老的过去,一个同样被源界抛弃的强大神只,为了复仇,不惜堕入黑暗,献祭了整个种族。
他也看到了玄黄的过去,一个对长生有着疯狂执念的凡人,一步步沦为殿主的傀儡。
理解,并不代表认同。
恰恰相反,这份理解,让他对“守护”二字,有了更深的认识。他要守护的,不仅是身边的人,更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啊啊啊啊——!”
楚天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蜕变的喜悦。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残碑印记不再是单一的金色,而是化作了黑白双色,如同太极,阴阳流转,将幽冥大长老的神魂之力尽数化解!
“不可能!”幽冥大长老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神魂攻击,不仅没有奏效,反而成了对方最好的养料。
“滚回去!”
楚天眼中黑白光芒爆射,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神魂冲击波,反向轰向幽冥大长老!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反击神魂层面的攻击!
幽冥大长老猝不及防,被这股蕴含着“守护”与“审判”意志的神魂冲击正面击中!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墨绿色的魂血,身形剧烈摇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你居然能净化我的神魂污染……你这是在……逆天!”
“天若不公,我便弑天!”楚天冰冷的声音响起,“今日,我便先斩你这条乱舞的狗腿!”
话音未落,他被禁锢的身体骤然恢复自由!
残碑印记的力量,让他彻底摆脱了控制。
他脚下一点,焚天剑自动落入手中,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黑白剑光,以无可匹敌之势,斩向幽冥大长老的头颅!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守护的执念,以及刚刚领悟的、净化一切的“道”!
幽冥大长老亡魂皆冒,他知道,这一剑避无可避!
“殿主救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祭坛上方的玄黄和殿主意志发出绝望的嘶吼。
祭坛之上,一直作壁上观的玄黄,终于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楚天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如此惊人的蜕变!
“废物!”他怒骂一声,却并没有出手。因为幽冥大长老的惨状,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想看看,楚天这颗“变数”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触及幽冥大长老的瞬间,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绿色光幕,凭空出现,挡在了剑光之前。
是月天姬!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祭坛边缘,双手结成一个繁复的月华法印,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了一道守护之阵。
“铛!”
黑白剑光斩在光幕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剑光虽强,却无法突破这道由月神族本源力量构成的屏障。
“楚天!”月天姬脸色苍白如纸,喷出一口鲜血,“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楚天一愣,剑势不由一滞。
“他不能死在你手里!”月天姬厉声喝道,“他的神魂,是打开幽冥深渊与源界通道的钥匙!杀了他,我们就永远无法关闭这个通道了!”
楚天瞬间明白了。
自己差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杀了一个幽冥大长老,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只要这个通道还在,长生殿的威胁就永远不会消失。
他要做的,不是泄愤,而是彻底拔除这个毒瘤!
“好!”楚天收回焚天剑,残碑印记的黑白光芒缓缓收敛,“那你告诉我,怎么毁了这祭坛,怎么关闭这通道!”
“我来!”月天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这祭坛的阵眼,与四座黑塔相连。我们必须同时摧毁四座塔,才能切断能量供给,让祭坛的阵法崩溃!”
“四座塔?”楚天看向四周。
“每一座塔,都有堪比大乘修士的器灵守护,而且被幽冥之力深度污染,极为棘手。”月天姬看向其他月神战士,“剩下的族人,跟我来!我们兵分四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黑塔!”
“我跟你们一起去!”楚天立刻道。
“不行!”月天姬断然拒绝,“你的任务,是拖住他们!玄黄和幽冥大长老,交给你了!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我们就能成功!”
说完,她不容分说,带着十余名月神战士,化作四道银色流光,分别冲向四座黑塔。
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月神战士的月华阵法,与黑塔的幽冥守护之力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而楚天,则再次手持焚天剑,直面玄黄和幽冥大长老。
“呵呵……”幽冥大长老擦去嘴角的魂血,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子,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殿主大人,最喜欢欣赏你们这些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了。”
祭坛之上,那道金色的竖瞳再次浮现。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的意志,降临了。
“凡人,你很有趣。”那声音直接在楚天的脑海中响起,“你让我想起了,最初的那些‘叛逆者’。可惜,你终究会和他们一样,被碾碎在历史的尘埃里。”
“是吗?”楚天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那我等着。”
“我给你一个机会。”那意志说道,“跪下,自废修为,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永远侍奉在殿主座下。或许,这样你就能见到你那个已经沦为工具的女人了。”
玄黄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很期待楚天的反应。
楚天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苦战的月天姬,又想起了昏迷不醒的花梦瑶。
如果……如果真的能救她,这代价,真的值得吗?
不。
他脑海中闪过花梦瑶哭问“我是不是曾爱过你”的样子,闪过雪无情坠落前那轻柔的微笑。
他的守护,不是为了交换,不是为了妥协。
“你还是太天真了。”楚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天体内的破界血脉,再次毫无保留地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金光,也不是黑白双色,而是一种全新的、更加纯粹的赤金色!
残碑印记,觉醒了它真正的形态——“守护”之碑!
一股浩瀚、温暖、如同阳光普照大地般的气息,从楚天身上散发开来。
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守护!
正在与黑塔苦战的月神战士们,突然感到压力大减!她们身上的伤势在快速恢复,消耗的灵力在飞速补充!
一股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整个战场,将幽冥深渊的污秽气息隔绝在外!
“这是……”月天姬在远处感应到了这股力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守护之心,引动九荒气运……”幽冥大长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不解,“你……你竟然能引动整个九荒的意志为你加持?!”
楚天没有回答。
他手握焚天剑,沐浴在守护之光中,一步一步,走向玄黄。
他的每一步,都让玄黄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
“你……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你在与整个世界为敌!”玄黄惊恐地发现,随着楚天走近,他引以为傲的源界之力,竟然开始变得不稳定!
“不。”楚天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在为这个世界,斩尽妖魔。”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楚天笑了,笑得灿烂,也笑得悲凉,“这一世,我背负了太多。但从今天起,我只为自己而活,为守护而战。”
“焚天,断罪!”
他高高举起焚天剑,剑尖遥指玄黄的眉心。
守护之光与破界血脉的力量,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一剑,斩出!
这一剑,不再是求生的挣扎,而是审判的宣告!
玄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受到了,这一剑之下,自己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那股浩瀚的守护意志死死锁定,动弹不得!
“不——!”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楚天的剑,停在了他的眉心前。
一缕金色的血,顺着玄黄的白皙皮肤滑落。
楚天收剑,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心,走向那被重重锁链缠绕的、花梦瑶魂魄所在的地方。
守护之光,依旧笼罩着整个战场。
月神战士们已经摧毁了两座黑塔,另外两座,也岌岌可危。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但楚天知道,真正的敌人,那个藏在幕后的殿主,还没有真正出手。
而他能感觉到,随着他动用这股“守护”之力,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气息,正在九荒的某个角落,缓缓苏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