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印记。”
当约翰·威克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绝望的语调,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时。
整个泳池派对,那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瞬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那枚古朴的金币,转向了那个……脸色煞白,浑身剧烈颤抖的男人。
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约翰·威克身上那股刚刚才被家庭温暖所融化的冰冷气息,在看到这枚金币的瞬间,再次……凝结成冰。
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森寒。
那不是杀气。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某个世界的,极致的……厌恶与恐惧。
“约翰。”
林耀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约翰·威克,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告诉我。”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约翰·威克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枚金币,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此刻,却被一片……如同死水般的,灰败所取代。
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苦涩的自嘲。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开始讲述。
讲述一个……隐藏在现代文明阴影之下,不为世人所知的,古老世界。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法律,没有国家,只有……规则。”
“而制定规则的,是一个由全世界最顶级的十二位犯罪领主,所组成的……古老议会。”
“我们称之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高桌会’。”
丁瑶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她执掌着东南亚的地下秩序,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高桌会,就是这个地下世界的秩序本身。”
约翰·威克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讲述着。
“为了维护这套秩序,他们在全世界各地,都设立了他们的‘大使馆’。”
“一个……所有杀手,都能寻求庇护的……避难所。”
“——大陆酒店。”
“酒店之内,有两条铁律,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第一,不得在酒店之内,开展任何‘业务’。”他所谓的“业务”,指的便是……杀人。
“第二,必须尊重和履行,所有的……血誓。”
“而金币,”约翰的目光,落在了林耀东指间那枚古朴的金币之上,“……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硬通货。”
“它不是钱。”
“它是一种……象征。一种……服务与承诺的实体化。”
“用它,你可以在大陆酒店里,换取一杯酒,一个房间。”
“也可以换取……一个不需要问任何问题的医生,一套全新的身份,甚至……一支,帮你处理掉所有‘麻烦’的……清洁工小队。”
女人们听得心惊肉跳。
她们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疯狂,却又秩序井然的……杀手世界。
“但是……”
约翰·威克的话锋,在这一刻,猛地一转。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那枚金币,那双灰败的眼眸里,充满了……刻骨的厌恶。
“……你手里的这枚,不一样。”
“它不是普通的金币。”
“它是一个……‘血盟印记’。”
“一种……用鲜血,立下的,绝对不可违背的……契约。”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拇指,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他的拇指之上,有一个……早已愈合,却依旧清晰可见的,狰狞的血色印记。
“立下血盟时,双方需要将自己的血,滴入印记之中,然后,用拇指,按下血印。”
“印记一分为二。一半,由请求帮助的人持有;另一半,则交给那个……欠下人情债的人。”
“当持有者,拿出这枚印记时,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
约翰·威克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那个欠下血盟的人,都必须……无条件地,履行。”
“否则,他将违背高桌会的第二条铁律。他会被‘逐出教门’,被整个杀手世界……不死不休地,追杀。”
“没有例外。”
“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看着林耀东,那双灰败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
他坦白了自己那段……不愿再被提及的过去。
“我当年,为了退休,为了能和海伦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得不去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我找到了一个人……一个意大利黑手党的新晋教父,桑提诺·德安东尼奥。”
“我请求他的帮助。作为代价……”
约翰·威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痛苦与悔恨的表情。
“……我给了他,一枚我的‘血盟印记’。”
“我以为,我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我以为,我已经自由了。”
“可我错了。”
“维戈,他知道这份血盟的存在。他知道,只要桑提诺拿出那枚印记,我就必须……重操旧业。”
“所以,他用这个……规则的漏洞,来要挟我,逼迫我……为他杀人。”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泳池里,那被微风吹皱的池水,还在“哗啦啦”地,无声流淌。
女人们看着约翰·威克,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疲惫与痛苦的脸。
她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这个如同杀神般的男人,他的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枷锁。
约翰·威克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林耀东,看着他手中那枚……如同魔鬼的烙印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币,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这枚金币,意味着一个……天大的人情。”
“无论是你欠了别人,还是……别人欠了你。”
“它都意味着……”
约翰·威克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无穷无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