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河流交错环抱着吴兴城,它们的流向与城墙偏斜。这四条河又分出许多溪水,溪水边居住着许多人家。居民们利用这大好的自然条件,在水深的地方种上菱角,水浅的地方种植水稻,在那不深不浅的水域里种上荷花。
陈珏的诗句随着芦苇风飘散开时,水榭里瞬间静了,连窗外低飞的白鹭都似顿了顿,翅膀掠过水面的声响格外清晰。陆鸿渐手里还捏着半块菱角糕,此刻却忘了咬,眼睛直盯着漾子里的菱田与稻田,半晌才拍着桌沿叹道:“妙!太妙了!‘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这说的不就是咱们西山漾的样子吗?学统这是把湖州的‘水脉’都写透了!”
他虽是陆家主,但是常年守着西山漾,最懂这里的水土,哪片水域深适合种菱,哪片浅能种稻,哪片不深不浅恰能养荷,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门道,陈珏不过逛了半个时辰,竟用二十八个字全道破了。陆明漪凑到水榭边,望着远处的荷花池笑道:“先生这诗念出来,我再看这漾子,倒像画里走出来的!之前只觉得好看,现在才懂这‘深浅’里全是湖州人的生计。”
程千言也跟着点头,指尖在桌上轻敲诗句的节奏:“‘交流四水抱城斜’,连吴兴城的水脉都写准了!四条河绕着城,分上千溪进万家,学统这观察力,当真细致入微。” 沈敬之则打趣道:“学统这诗要是传出去,往后湖州的蒙学课本,怕是要多一篇‘漾边诗’了!”
陈立峰的镜头及时对准陈珏,弹幕瞬间被 “突袭”“张嘴就来” 的调侃刷屏:
【!!!又是突然吟诗!陈先生你写诗真的不用打草稿吗?】
【“有手就行” 都弱了!现在是 “有嘴就行”!张嘴就是一首江南绝句!】
【“深处种菱浅种稻”!我外婆家就在湖州!每年夏天都这么种!太真实了!】
【之前还说先生怕酸,现在看写诗才是先生的本命!随时随地都能输出!】
【这首诗该刻在西山漾的牌子上!比导游词管用一百倍!】
【有没有发现?先生的诗全是 “实感”!没有空话,全是千百年来实打实总结出来的经验!】
陈珏笑着摆手:“不过是见景生情,随口吟的,当不得真。” 话虽谦虚,眼底却藏着对这片水土的认可,西山漾的 “因地制宜”,恰如天民学的 “因材施教”,都是顺着 “本性” 来,才能成景致、成学问。
众人又在漾边逛了半刻钟,看菱农划着小菱桶在深处采菱,桶沿挂着满串翠绿的菱角;稻田里有农人弯腰除草,金黄的稻穗垂着,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光。苏箬指着一处荷塘笑道:“这里的荷花是‘湖州红莲’,比莲花庄的更艳,再过一个月,满池都是红的,能映得漾子都变颜色。”
陆鸿渐见日头渐斜,便提议启程:“太湖离这儿还有半个时辰的船程。” 众人回到码头时,陆家已备好了三艘乌篷船,船檐下挂着小小的渔灯。
乌篷船驶离西山漾码头时,芦苇荡渐渐退成岸边的一抹绿,水面从窄巷般的漾子,慢慢铺展成开阔的湖域,风里的水汽也变了味道,少了芦苇的清甜,多了太湖特有的咸润。苏箬站在船头,指着远处隐约的岛屿轮廓笑道:“前面那片青黛色的就是洞庭东山,徐家祖宅就在山脚下的渔港边,咱们的船再行一刻钟,就能看见徐家的游船了。”
话音刚落,就见湖面远处飘来两艘木质游船,比乌篷船大了三四倍有余,船身刷着清漆,泛着原木的光泽,船舷挂着串晒干的芦苇帘,风一吹便轻轻晃动;船头立着两名穿青布短打的船夫,手里握着长橹,见乌篷船靠近,便放缓了速度。
“那就是徐家备的游船!” 陆鸿渐指着游船笑道:“比不得西湖荃桡号龙舟,却胜在‘野趣’。”
待两船靠近,徐鹤年已站在游船船头等候,手里还拿着把竹编扇:“陈学统、程太守,委屈各位坐这‘游船’了。”
千言刚踏上船板,便笑着拍了拍船舷:“徐老哥这话说的!荃桡号是精致,却少了点太湖的闲适,去年在西湖坐荃桡号,礼仪束缚,让人不尽兴,今年在太湖坐这船,闲情逸致,各有各的趣!”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陈立峰的镜头扫过游船内外,弹幕瞬间被 “野趣”刷屏:
【!!!这游船才对,一看就是隐士高人所乘坐,在这上面吟诗作对才算潇洒!】
【对,西湖的荃桡号更像是富丽堂皇的皇室,适合的是宴饮,但是对于文人墨客来说,可能这种一叶扁舟更能获得他们的喜欢。】
【不知道今晚会诞生什么样的诗词。】
【真是太期待了。】
众人走进游船舱内,只见舱里摆着两张八仙桌并在一起,桌上铺着蓝布桌布,摆着刚沏好的安吉白茶,还有碟装的太湖银鱼酥、菱角糕,都是现做的小食,透着热乎气。徐鹤年请众人落座,船夫便轻轻摇起长橹,游船缓缓驶离码头,往太湖深处去。
“咱们这船走的是‘渔歌线’。” 徐鹤年给陈珏添了杯茶:“等会儿会经过几个渔港,能看见渔舟归港,渔民还会唱渔歌。” 陈珏望着窗外掠过的渔舟,船上的渔民正弯腰收网,网里蹦跳的银鱼闪着白光,远处的洞庭东山在夕阳下泛着暖红,忽然觉得这太湖的 “野趣”,比西湖的精致更让人放松。
这才是真正贴近生活的日常。
程千言靠在舱窗边,看着湖面的波光笑道:“去年在荃桡号上,学统力压了江左,今年在这太湖游船上,怕是又要出好诗了吧?” 沈敬之跟着起哄:“太守说得对!学统刚才在西山漾张口就来,现在对着太湖,可不能藏着掖着!”
陈珏刚要开口推辞,就见船尾传来渔民的渔歌声,调子是湖州本地的 “太湖号子”,歌词里唱着 “日头落西山哎,银鱼满舱归哟”,粗粝的嗓音混着湖水声,格外有味道。陆明漪听得入迷,跟着轻轻哼起来,陆明玥则掏出帕子,悄悄跟着节奏打拍子。
徐鹤年趁机道:“学统你看,这就是太湖,没有荃桡号的琴棋书画,却有渔歌、渔舟、活鲜。” 陈珏望着窗外的渔舟与歌声,指尖轻轻敲击桌沿,忽然有了兴致:“那我便试试?”
虽然是疑问,但是可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如今的华国,陈珏的诗文久经考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出手便是精品,不需要任何人怀疑,哪怕是直播间的弹幕,在这句话之后都少了不少。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连船夫的摇橹声都轻了几分。陈珏望着远处的夕阳与岛屿,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