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蝶引路的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凡人带着旧物来到共生桃林。有母亲捧着孩子穿旧的虎头鞋,有书生抱着泛黄的同窗手札,还有老兵轻抚着生锈的剑鞘——这些承载着思念的物件,埋入共生桃树的根下,总能催生出新的光蝶,翅膀上印着故人的模样。
阿桃在桃林深处搭了座小小的木屋,屋里堆满了凡人托她转交的信笺。这些信笺大多没有收信人,只是写着细碎的牵挂:“灶上的粥该热了”“你种的兰花开了”“那年没说完的棋,我总在梦里接着下”。她会在月圆之夜,将信笺系在光蝶的腿上,看着它们穿过混沌边界,消失在雾气深处。
“它们真的能送到吗?”有个扎着总角的孩童仰着脸问,手里攥着给早逝姐姐的糖纸。阿桃蹲下身,指着一只刚从糖纸里飞出的光蝶:“你看,它翅膀上有姐姐的笑呢。”孩童凑近一看,果然见光蝶翅尖泛着淡淡的梨涡,正是姐姐生前的模样,顿时破涕为笑。
阿砚在整理剑池时,发现太虚莲的花瓣上开始浮现出信笺的字迹。有片莲瓣写着“勿念”,墨迹旁凝着颗露珠,映出混沌灵体挥手的身影;还有片莲瓣画着歪扭的棋盘,棋路间缠着星尘,隐约能看见两个虚影在对弈。
“是混沌那边的回信。”阿砚将莲瓣摘下,夹进《太虚剑典补遗》的空白页。书页突然泛起微光,空白处自动浮现出一行小字:“桃语能寄魂,何须纸墨传。”他恍然明白,共生灵根早已成了传递思念的媒介,无需言语,便能让牵挂跨越界限。
这日,问心铃的铃音带着一丝哀伤。往生镜中,混沌边界的雾海里漂着艘残破的纸船,船上载着个老灵体,正对着人间的方向落泪。他手里的拐杖刻着“归乡”二字,杖头的铜铃早已锈蚀,却还在雾中发出微弱的响声。
“是百年前守关的老兵。”阿萤认出拐杖上的军徽,“当年他战死在混沌边界,魂魄被怨气困住,连光蝶都无法靠近。”镜中的老灵体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块桃核,那是他离家时,妻子塞在他行囊里的,核上还留着牙咬的痕迹。
阿桃的龙形虚影突然从印记中飞出,鳞片上的桃花纹在雾海中铺开,化作一片临时的桃林。老灵体看见桃林,突然老泪纵横,喃喃道:“阿婉种的桃树……”他蹒跚着走向最近的一株,指尖刚触到树干,桃核突然裂开,长出带着军徽纹路的嫩芽。
嫩芽破土的瞬间,老灵体身上的怨气化作黑烟消散。光蝶群从人间桃林飞来,落在他肩头,翅膀上印着他妻子的身影:梳着当年的发髻,正蹲在院门口剥桃核,身旁的石桌上摆着两碗晾好的茶水。
“她等了你一辈子。”阿桃的声音透过往生镜传来,护灵玉的光芒落在老灵体身上,“临终前还在桃树下埋了坛酒,说等你回家一起喝。”
老灵体颤抖着抚摸光蝶翅膀,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随着光蝶群飞向人间。当光落在那株新发芽的桃树上时,树顶突然开出朵双色花,一半是军绿色的星纹,一半是粉白色的桃花瓣。
三日后,有村民在山下的老院里发现了那坛酒。酒坛打开的刹那,满园的桃树同时开花,花瓣上印着老兵与妻子年轻时的模样,相视而笑的画面在风中流转,久久不散。
阿桃将老兵的拐杖埋在共生桃树下,杖头的铜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无数光蝶围绕。她望着光蝶翅膀上流转的画面,突然明白所谓“桃语寄魂”,寄的从来不是信笺上的字,而是藏在字里的牵挂——是灶上的粥、窗前的花、未下完的棋,是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最终都化作了花的语言,在混沌与人间之间,静静流淌。
诚澈剑的刻痕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映着木屋旁堆积的信笺,映着共生桃树上绽放的双色花,映着光蝶翅膀上永不褪色的笑脸。阿砚知道,只要这片桃林还在,这些牵挂就永远不会消散——就像桃花会记得春天,光蝶会记得归途,所有藏在时光里的思念,终将在花开花落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