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垂首道:“不知二少爷召见,有何吩咐?”
叶思思轻笑一声:“吩咐?倒也没什么紧要的。”
“只是你回来得正好,有些事,需要问问你。”
“二少爷请问。”兰陵王说道。
门内,叶思思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刺骨的寒意:“兰陵王,有人说你……有谋逆之心。”
兰陵王猛地抬头,眼中终于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震惊与震怒:“二少爷明鉴!这些都是污蔑!属下与全族,世代深受叶赫那拉家大恩,唯有忠心,天地可表!绝无半点不臣之念!”
他话语铿锵,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那是他信仰的核心,不容玷污。
“忠心?天地可表?”叶思思嗤笑,“那你告诉我,老掌门生前,最后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兰陵王心头一凛:“老掌门命属下追查……大少爷的下落,以及可能与其相关的……洗魂曲线索。”
“嗯,记得很清楚。”叶思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那么,你找到了叶思仁,为何……迟迟不报?”
兰陵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一晚,出现了天地异象,老掌门命他速速追查叶思仁的下落,以及三部曲的下落。
但他因为理发店老板和老祭司说的话,心里非常紊乱。
他虽将许多沾染上洗魂曲气息的人砍伤,但并没有像往常一下下死手。
自己似乎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至于叶思仁……
老掌门只是让他从叶思仁那里拿回洗魂曲。
“属下已经拿到了洗魂曲,后收到老掌门的噩耗,日夜兼程赶路回来,绝非有意隐瞒,更与‘谋逆’无关!还请二少爷明察!”
“这是大少爷归还的洗魂曲。”
兰陵王双手捧着洗魂曲。
守候在书房门外的两名禁卫军,从兰陵王手中取走了洗魂曲。
他们动作机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兰陵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适感,再次垂下头,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略显沙哑,但依然清晰:“掌门,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恳请掌门示下。”
叶思思似乎对他的问题早有预料,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期待:“哦?何事不明?”
“属下听闻,属下的全族……古拉依尔家族上下百余口,此刻皆被囚于地牢。”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刺痛,“属下斗胆请问二少爷,他们……所犯何罪?”
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壁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叶思思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所犯何罪?兰陵王,你是真糊涂,还是跟我装糊涂?”
“你涉嫌谋逆,此事尚未查清。”
“按照家族铁律,谋逆重罪,当诛三族。”
“你的族人,自然因你而受牵连。”
“他们入地牢,也是调查的必要程序。”
“我需要时间,好好查一查。”
“你们古拉依尔家族,除了你这个‘忠心耿耿’的统领,还有没有其他人,在暗中协助你,行那不轨之事!”
“涉嫌谋逆”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兰陵王的心口。
他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眼前甚至有瞬间的发黑。
全族百余口,从耄耋老者到咿呀孩童,竟因这莫须有的“涉嫌”二字,便被投入那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刑具遍布的地牢深处!
那是只有重犯和即将被处决之人才会去的地方!
“不!二少爷!”兰陵王再也无法维持完全的冷静,声音因急怒而颤抖,但他依然死死跪在原地,“古拉依尔家族,世世代代勤勤恳恳,为叶赫那拉家流血流汗,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多少次外敌来犯,是我族人冲锋在前,用血肉之躯筑起防线!”
“属下的父亲、叔伯,多少先辈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属下本人,自执掌圣战禁卫军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所行之事,皆为叶赫那拉家族利益!”
“我族上下,对叶赫那拉家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啊,二少爷!”
他嘶声陈述着,试图用家族世代流淌的鲜血和忠诚,唤醒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或理智。
这些话语。
是他信念的基石。
是他骄傲的源泉。
此刻却被迫用来乞求最基本的公正。
叶思思听完,话语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更深的不耐与轻蔑:“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忠心?哼!”
“在绝对的权力和利益面前,忠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兰陵王,你口口声声说忠心,我又不曾挖出你的心,又哪知道它忠不忠诚呢?”
“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激动。”
“若你,以及你的族人,当真是清白的,待调查清楚,自然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调查清楚?”兰陵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太了解家族内部那些所谓的“调查”了,尤其是落到叶思思这种心思阴沉的人手中。
那不过是漫长折磨的代名词!
而地牢……
那根本不是人能长久生存的地方!
“可是二少爷!”兰陵王的声音因绝望带着一种近乎哀恳的颤抖,“地牢阴寒刺骨,毒虫鼠蚁横行,更有……更有各种刑伤气息弥漫,青壮尚且难以支撑!”
“属下族中那些年迈体衰的老人,那些尚在襁褓、不谙世事的孩童,他们如何能在那种地方活下去?”
“只怕……只怕等不到调查清楚的那一天啊!”
他猛地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次抬头时,他的额上已是一片红痕,眼中布满了血丝。
“属下恳请二少爷开恩!请先将属下的族人释放!”
“所有罪责,皆由属下一人承担!”
“属下愿即刻进入地牢,接受任何审讯、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只求二少爷,放过那些无辜的老人和孩子!他们……他们是是属下的至亲啊!”
为了族人,兰陵王甘愿放弃一切尊严。
可是。
那书房内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兰陵王,你这是在……责怪我处置不当?你在教我如何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