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隘大捷的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呈送到了京城姬倾城的御案之上。
当看到战报上“歼敌千骑,缴获无算,我军士气大振”的字样时,姬倾城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仿佛被移开了一角。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那个男人在军帐中运筹帷幄,在关墙上傲视敌营的英姿!
“好!好一个谢南枫!”她忍不住轻声赞叹,指尖拂过战报上他的名字,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就连侍立一旁的紫袍宦官,都能感觉到陛下今日的心情,是近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轻快!
然而,这份喜悦却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数日后,另一封来自北境的密信,便经由特殊渠道,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封信,并非官方战报,而是李纲以私人名义,用极其隐晦的言辞写就。
信中的内容,让姬倾城刚刚放晴的心情,瞬间再次蒙上了厚重的阴云,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李纲在信中并未明言,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军中恐有内鬼的阴影并未散去,甚至可能就潜伏在高层将领之中!
此次飞云隘伏击虽胜,但过程并非完美无瑕,狄戎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配合”,仿佛……早就预料到守军会有所行动,只是未能料到伏击的规模和决心!
更重要的是,李纲隐晦地提到,谢南枫似乎正在暗中调查此事,并且……可能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危险的边缘!
信的最后,李纲不无担忧地写道:
“谢参军才具非凡,然锋芒过露,恐为小人所忌,陛下当有所警示……”
“触及危险边缘……锋芒过露……为小人所忌……”姬倾城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了解李纲,若非情况确实危急,他绝不会用如此凝重的语气上奏。
谢南枫在查内鬼!
而且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内鬼,或者说内鬼背后势力的警觉!
在危机四伏的军营之中,这无异于置身于刀尖之上!
“这个傻子……就不能安分一点吗!”姬倾城又气又急,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她气谢南枫不顾自身安危,贸然行事!
更急的是北境局势错综复杂,内鬼不除,如同芒刺在背,随时可能再次酿成雁门关那般的大祸!
她立刻就想下旨,严令谢南枫停止调查,专注军务。
但圣旨刚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了解那个男人的性子,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骨子里极其骄傲固执,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因一道圣旨而改变。
强行制止,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不行……不能明着来!”姬倾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她必须用一种更隐秘、更不会引起怀疑的方式,既能提醒他,又能……保护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份报告飞云隘大捷的战报上,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
北境,飞云隘。
初战的胜利如同给这座雄关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狄戎更加频繁的骚扰和试探,以及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左贤王显然被激怒了,斥候回报,狄戎大营正在大规模集结,真正的总攻,恐怕就在这几日…
谢南枫亦是比以往更加忙碌了。
他不仅要参与军机筹划,应对狄戎日益凌厉的攻势,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梳理着军中人事,尤其是那些有机会接触到核心军情的将领。
李纲密信中隐晦的提醒,他心知肚明,但内鬼不除,如鲠在喉,他绝不会罢手,也不能罢手!
这日深夜,他刚从关墙巡查回来,准备在值房内稍作休息,继续研究沙盘,一名亲兵却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走了进来。
“参军,京城来的密件,指定由您亲启!”
谢南枫心中一动,接过铜管!
这并非朝廷正式的公文渠道,而是……
他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印,完好无损,上面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只有他才懂的标记——一朵小小的牡丹花纹。
是姬倾城!
他当即挥手让亲兵退下,独自在灯下拆开铜管。
里面并非圣旨或公文,只有一方素白的丝帕。
丝帕质地柔软,与他怀中那方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空无一物,并未绣花!
谢南枫微微蹙眉,立时将丝帕拿起,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起初并未发现异常,但当他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真气灌注双眼时,丝帕上,竟渐渐浮现出几行淡金色的小字!
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凌厉,正是姬倾城的笔迹:
“北地风寒,望自珍重!锋芒虽利,易折于人前!朕在宫中,静待凯旋,勿使……帕失其主!!”
内容很短,但蕴含的信息却让谢南枫瞳孔微缩。
第一句“北地风寒,望自珍重!”,看似表面关怀,实则暗示北境环境复杂险恶!
第二句“锋芒虽利,易折于人前!”,则是最直接的警告!
提醒他不要过于显露锋芒,以免遭人忌惮暗算!
第三句“朕在宫中,静待凯旋!”是以表达期望和等待!
至于最后一句“勿使……帕失其主!”,明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是在担心他会遭遇不测吗?
谢南枫捏着这方蕴含着警告与牵挂的丝帕,指尖仿佛能感受到远在千里之外那个女子落笔时复杂难言的心绪。
她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危险,表达她的担忧…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被信任,被牵挂的悸动,悄然划过他的心间。
原来,这位外表冷艳坚强的女帝陛下,内心也有如此细腻柔软的一面呐!
“放心……”他将丝帕仔细折好,与原来那方绣花丝帕并排贴身收藏,感受着那仿佛还带着她气息的柔软布料紧贴着胸膛:
“能要我命的人,还没出生呢!至于内鬼……我自然会小心应对!”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谢南枫收到密信的第三日深夜,飞云隘外,杀声震天!
狄戎左贤王亲率主力,终是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总攻!
这一次,攻势之猛烈,已然远超以往!
无数狄戎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关墙,连带着火箭、投石如同暴雨般倾泻!
守军将士自然拼死抵抗,战斗亦是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谢南枫与李纲当仁不让,亲临第一线指挥。
火光映照下,箭矢呼啸,滚木礌石轰鸣,惨叫声不绝于耳。
谢南枫手持长剑,身先士卒,玄云甲在火光下泛着幽光,但凡有狄戎士兵攀上城头,便被他以精妙狠辣的剑法迅速斩杀。
《噬天造化决》带来的强大体力和反应速度,让他在乱军之中所向披靡,极大地鼓舞了周围士卒的士气。
然而,就在战事最焦灼之际,异变陡生!
一支角度极其刁钻,力道惊人的冷箭,骤然从混乱的战场角落射出,目标直指正在指挥弓弩手压制敌军攻城梯的谢南枫!
这一箭,不论是时机、角度还是力道都把握得妙到毫巅,显然出自高手之手,且蓄谋已久!
“参军小心!!”身旁的亲兵一声惊呼!
谢南枫反应极快,听到破空声的瞬间便下意识侧身闪避!
但那箭矢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尽管他避开了要害,箭簇却依旧狠狠地擦着他的左肩胛掠过!
玄云甲虽未被射穿,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一个踉跄,伴随着左肩上一阵剧痛!
而几乎就在他中箭身形不稳的同一瞬间,关墙下方,一架巨大的攻城锤,已然在数十名狄戎悍卒的推动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狠狠地撞向了谢南枫所在的那段城墙上!
“轰!!”
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段本就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城墙,在内外夹击之下,竟轰然坍塌了一角!
砖石飞溅,烟尘弥漫!
混乱中,无数狄戎士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缺口便疯狂涌入!
“堵住缺口!”李纲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而谢南枫的身影,在城墙坍塌,烟尘弥漫,狄戎涌入的一片混乱之中,瞬间被蜂拥而至的敌我双方士兵所淹没!
“谢参军!!”
“谢大人!!”
附近的将士们发出惊恐的呼喊,但混乱的战场霎时便吞没了那道青衫染血的身影……
谢参军……中箭坠城,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