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的信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让苏晚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再次泛起波澜。陆绎灵魂的“空洞”与“锚定物残留”,像一根无形的刺,让她无法真正安心。他的偏执度下降和信任度提升,或许只是危机中短暂的同舟共济,还是意味着更深层的转变?
青州城表面的混乱在陆绎铁腕之下,正被强行压制下去。城隍庙的废墟开始被清理,东市的重建也已提上日程,官府贴出的安民告示试图将一切解释为天灾与对伪神的清算。但暗地里的恐慌与猜疑,如同地下的暗河,依旧在悄无声息地流淌。
苏晚依旧被“保护”在姜家小院,行动受限,但她能感觉到,外界的目光并未减少,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复杂。陆绎的人,城隍庙可能的残余势力,甚至其他被这场变故惊动的暗处存在,都可能在这小院周围布下了眼线。
这日,翠珠外出采购时,带回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小姐,奴婢刚才在街上,好像……好像看到之前那个卖胭脂的货郎了。”翠珠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远远地看了奴婢一眼,也没吆喝,很快就钻进巷子里不见了。”
苏晚心中一动。那个货郎,是“采药人”的传声筒。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再次出现,意味着什么?
果然,傍晚时分,一枚用油纸包裹、毫不起眼的小石子,被人从墙外精准地扔进了小院,落在苏晚窗下的草丛里。
苏晚拾起石子,剥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粗糙的草纸。展开后,上面依旧是那歪歪扭扭的木炭字迹,内容却让她瞳孔微缩:
“庙虽毁,根未除。黑风寨,有新祭。三日后,子时,北门外十里坡,过时不候。”
信息简短,却包含了惊人的内容!
城隍庙的势力并未被连根拔起!他们竟然转移了地点,选择了城外山中的黑风寨作为新的据点,而且,已经在准备新的“祭祀”!
这“采药人”再次示警,目的何在?他似乎是独立于城隍庙和官府之外的第三方,屡次提供关键信息,是出于自保,还是另有所图?这次邀请她城外会面,是陷阱,还是真的合作?
苏晚盯着那张草纸,眉头紧锁。黑风寨,她略有耳闻,是青州城外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寨,据说早年曾有山匪盘踞,后来被官府剿灭,便荒废下来,没想到如今竟被那邪神残余势力占据。
新的祭祀……这意味着又将有无辜者受害!
她不能坐视不管。但如今她身处监视之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青州城,前往十里坡?
直接将消息透露给陆绎?他伤势未愈,且态度不明,是否会相信这来历不明的消息?又会采取何种行动?打草惊蛇恐怕是最坏的结果。
她需要自行前往查探,至少,要确认消息的真伪。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表现得异常安分,每日只是看书、练字、在院中散步,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被软禁的状态。她甚至主动向看守的衙役提出,需要一些新的绣线和花样,让翠珠去采买,借此观察外界守卫的换岗规律和松懈时刻。
她发现,或许是城隍庙崩塌后压力减小,也或许是陆绎将更多人手投入了城内的维稳和重建,小院外的监视虽然仍在,但已不像最初那般严密,尤其在深夜时分,会出现短暂的空隙。
机会只有一次。
第三日夜里,苏晚换好夜行衣,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她将那支陆绎新赠的玉簪留在房中,只带了必要的符箓、那块雷击木,以及一柄贴身匕首。子时将近,她如同蛰伏的猎豹,耐心等待着。
当更夫的梆子声响起,外面巡逻的脚步声远去交替的短暂间隙,苏晚身形一动,如同轻烟般翻过院墙,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她凭借着之前观察的路线和潜行符的辅助,避开偶尔的巡夜队伍,很快便来到了北城门附近。
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兵丁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警惕。但苏晚的目标并非城门,而是一段据说年久失修、相对容易攀爬的城墙段落。
费了一番功夫,有惊无险地翻越城墙后,苏晚不敢停留,按照记忆中地图的方向,朝着北门外十里坡疾行而去。
夜路崎岖,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越是靠近十里坡,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城隍庙体系的阴冷能量残留就越发明显,虽然稀薄,却证实了那纸条信息的真实性。
十里坡是一处荒凉的山坳,乱石嶙峋,枯草遍地。子时已到,月光被薄云遮挡,四下里一片昏暗,不见人影。
苏晚隐匿在一块巨石之后,屏息凝神,灵魂感知力如同蛛网般向外蔓延。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阵极轻微的、仿佛落叶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从侧后方传来。
苏晚猛地转头,只见一个戴着斗笠、身形干瘦如同老农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数丈之外,正是那个“采药人”!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苏晚藏身的方向,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来了。比老夫预想的要快。”
苏晚从巨石后走出,保持着安全距离,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说黑风寨有新祭,证据呢?”
“采药人”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低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物件,扔给苏晚。“看看这个,或许……你能认出它的主人。”
苏晚接过,入手沉甸甸,带着一丝冰凉。她解开黑布,里面赫然是一枚雕刻着精致兰草、却已然断裂、沾着点点暗褐色污迹的……银质长命锁!
这花纹……这款式……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认得这枚长命锁!这是张员外家那位被“城隍爷”救醒,后又“病重”的公子,平日里贴身佩戴之物!据说能保佑平安!
它此刻断裂,并沾染着像是干涸血迹的污迹,出现在这里……
难道张公子他……并没有病重静养,而是被转移到了黑风寨,即将成为……新的祭品?!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苏晚的全身。
“采药人”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明白,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这只是开始。黑风寨,不过是个新的‘碗’。庙碎了,‘神’……总要找个地方继续‘吃饭’。”
他顿了顿,斗笠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看你,和那位知府大人的选择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形向后一退,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苏晚独自站在荒凉的山坡上,手中握着那枚冰冷刺骨、象征着又一条生命可能即将消逝的断锁。
夜风吹拂,带着山间的寒意。
苏晚紧紧攥着那枚断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黑风寨……新的祭坛……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莽莽群山,目光冰冷如铁。
这一次,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