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传来,人群如潮水般仓皇避向两侧。八名筋肉虬结的赤膊壮汉,稳稳抬着一架罩着黑绸的轿辇,轿帘随风微动,缝隙间隐约可见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正是李寒江!
陆尘心头一紧,立刻深深低下头,将斗笠边缘压得更低。然而,那轿辇行至他们附近时,却骤然停下。轿帘被一只枯瘦如柴、毫无生气的手掀开一角,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
“你。”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了陆尘,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摘了斗笠。”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陆尘能感觉到林薇抓着他衣袖的手瞬间收紧。他的右手悄无声息地移向腰后别着的短匕,脑海中飞速计算着暴起发难、直取轿中人的可能性与后果,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东市方向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冲击波甚至让地面微微颤动,浓烟与火光随之腾起!
“敌袭!东市有敌袭!”远处立刻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和骚动。
轿帘猛地被甩下,那冰冷的注视瞬间消失。“去东市!”轿内传来李寒江短促的命令。黑绸轿辇立刻转向,在护卫的簇拥下,朝着爆炸发生处疾驰而去,再也无暇理会路边这个“可疑”的采药人。
陆尘长长舒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是老周!”林薇在他耳边急促低语,“他动手了,为我们制造混乱!”
机会稍纵即逝!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逆着慌乱奔走的人流,借助街边建筑的阴影,快速向镇中心广场摸去。
越靠近广场,空气中那股甜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愈发浓烈。但陆尘敏锐地察觉到,这不仅仅是血腥,其中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而腐朽的气息,与他之前在溶洞石门前感受到的,惊人地相似!
他们避开正面守卫,绕到广场侧后方一家因戒严而歇业的酒肆,从后窗悄无声息地翻入,潜至二楼一间临街的雅间。从这里透过窗棂的缝隙,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祭坛的情况。
“看鼎底下面!”林薇突然用力掐了一下陆尘的手臂,声音压抑着震惊与愤怒。
陆尘凝神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巨大的青铜鼎下方,地面上并非平整石板,而是雕刻着一副庞大而复杂的阵图!阵图呈现出七个明显的分支,每个分支的顶端都有一个凹槽,其中六个已经放置了不同的物件:一块闪烁着幽光的兽骨、一枚古朴的玉简、半截锈迹斑斑却隐现锋芒的断剑……而最中央、也是最重要的那个凹槽,其形状——赫然与陆尘身上那枚能激活石门的玉佩,一模一样!
“他们在仿造……仿造溶洞里的机关!”陆尘瞬间明悟。但紧接着,更令人发指的一幕映入眼帘:阵图的七个边缘方位,分别跪着七名年纪不过十岁的孩童,他们手腕均被利刃割开,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刻好的沟槽,汩汩流向阵图中央。其中一名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已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生死不知。
“这群畜生!”林薇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摸出了三根淬毒的银针。
陆尘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立刻冲出去的冲动,死死按住她的手:“冷静!等老周的信号!盲目上去只是送死!”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一般,镇子西南角突然再次腾起冲天的火光和更大的喧哗声!显然是老周制造了新的、更严重的骚乱。
祭坛周围的守卫一阵剧烈骚动,在一名头目的呼喝下,分出了近一半人手急匆匆赶往西南方向。
时机到了!
“动手!”陆尘低喝一声,率先从酒肆二楼的窗户翻出,身形如同狸猫,借助阴影和混乱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蹿到了祭坛的背面。
他目标明确,直指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鼎。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的鼎身,试图感知其结构时——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入体内!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响起了无数凄厉、痛苦、充满怨恨的嚎叫与嘶鸣,震得他神魂欲裂!
“呃啊!”他闷哼一声,猛地缩回手,骇然发现触碰鼎身的指尖,竟然凝结了一层诡异的黑色薄霜!更令人心悸的是,鼎身上那些原本沉寂的扭曲符文,此刻竟如同活过来的血管般,微微亮起,并开始缓慢地蠕动!
“陆尘!小心身后!”林薇的尖叫声从酒肆方向传来!
陆尘头皮发麻,本能地向前一个狼狈的翻滚!
“铛!”
一道乌光几乎擦着他的后颈飞过,狠狠撞击在青铜鼎上,发出清脆而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陆尘迅速回头,只见三名身着厚重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祭坛之上。他们兜帽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类似鳞片般的青黑色纹路。
“是…是守鼎人!”酒肆里,某个躲在窗后窥视的镇民发出了极度恐惧的低呼。
为首的黑袍人缓缓抬起一只干枯的手,掌心竟如同嘴巴般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中不断蠕动、令人作呕的黑色触须,一个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擅触圣器者……以血祭圣。”
陆尘的剑刚出鞘半寸,准备拼死一搏!
“嗤——!”
一声轻微的异响,右臂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兼麻痹感!他低头看去,一条细如蛛丝、几乎肉眼难辨的黑色丝线,不知何时已缠绕在他的右臂上,并且正如同水蛭般,疯狂地往他的皮肉里钻去!
“陆尘!”林薇情急之下,三根银针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那条蠕动的黑线上!
“唧——!”
那黑线竟发出类似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嘶鸣,猛地从陆尘手臂上缩回,闪电般没入了那名黑袍人的袖口之中。
“哦?”为首的黑袍人似乎有些意外,兜帽下的“目光”转向酒肆窗口林薇隐约的身影,那冰冷的声音里竟透出一丝扭曲的兴奋,“竟有如此灵秀的女娃……正好,拿下你,填补最后一个核心祭品的空缺!”
眼看那黑袍人掌心再次裂开,更多更粗壮的黑色触须如同毒蛇般射向无法及时躲避的林薇,陆尘目眦欲裂,却因右臂麻痹,难以挥剑格挡!
就在这危急关头——
“咻!”
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光,如同天外惊鸿,骤然从斜刺里的屋顶破空而至!剑光精准无比,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唰”地一声,将那数根袭向林薇的诡异触须齐根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