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的宫殿,成了知识与寂静的牢笼。
她不再试图挑战父皇设下的界限,每日里只是安静地阅读,从那些送来的典籍中汲取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养分。青丘的史书、山川地理志、甚至是一些记载奇闻异事的杂录,她都看得仔细。她需要了解这片土地,了解可能存在的盟友与敌人,更需要在字里行间,寻找任何可能与“星辰”、“太皓”、“荒古密林”相关的蛛丝马迹。
同时,那缓慢而坚韧的恢复,在无人察觉的暗处进行着。优化引气诀如同最细微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运转,汲取着白日阳光中蕴含的微弱阳性能量与深夜洒落的稀薄月华星辉。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神魂的创伤如同干涸大地上的裂痕,需要极其耐心地一点点滋润、弥合。但她能感觉到,那团凝实了些许的神魂本源,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光泽。
她像一枚深埋地底的种子,在黑暗中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这一日,她翻阅到一本极其古老、书页泛黄的《三界异闻录·残卷》。其中有一段模糊的记载,引起了她的注意:
“北境之极,有山名曰‘镇魔’,古之神将伐魔于此,剑气冲霄,涤荡妖氛,其势名曰‘太皓’,光耀三界,邪魔辟易。然神魔之战后,镇魔山隐于虚空,不知所踪,唯留传说……”
太皓!果然是上古神将一脉的传承!
白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墨珩的来历,果然与上古神道有关。只是这镇魔山已隐,他的师门又在何处?这残卷记载语焉不详,再无更多信息。
她继续翻阅,又看到另一段关于某种体貌特征的描述:
“西荒有异兽,其形如鹿,通体雪白,身负金纹,顶生玉角,能辨善恶,趋吉避凶,名曰‘玉角灵犀’,性温和,通灵性,常伴天地灵粹而生,然踪迹罕现,近乎传说。”
玉角灵犀!这与她在昏迷前,通过神识连接惊鸿一瞥看到的、出现在墨珩身边的那只小兽,何其相似!
墨珩坠落之地,竟有这等近乎传说的灵兽出没?那片荒古密林,究竟是何等所在?是西荒之地吗?
线索依旧破碎,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她将这些信息牢牢刻印在心底,如同收集拼图的碎片,等待着将其串联起来的那一天。
青丘之外,局势愈发波谲云诡。
暗影阁的活动愈发猖獗,几处与青丘交好的妖族边境都传来了小规模冲突或精英弟子失踪的消息,手法与青丘幻境事件如出一辙,皆是以引诱、蛊惑内部人员为开端。一股无形的恐慌情绪,开始在一些中小势力中蔓延。
狐帝白渊的压力与日俱增。朝会上,主战与主和的声音争论不休。主战派认为必须雷霆反击,揪出幕后黑手;主和派则担忧这是魔渊或其他大势力故意设下的陷阱,意在挑起战端,消耗青丘实力。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清除隐患,同时联合可能的朋友,共御外侮。”一位老成持重的长老进言。
白渊何尝不知?但联合谈何容易?各族皆有自己的算计,在真正的威胁明朗化之前,谁又愿意轻易卷入漩涡?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白璃宫殿的方向。女儿身上的谜团,仿佛成了解开当前困局的一个关键节点,却又被重重迷雾笼罩。他派出的“暗狐”对白璃过往的调查回报,一切看似正常,除了那次幻境中的“异常”和昏迷前绘制的古阵,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难道真的只是天赋异禀,偶然得到了某种古老传承?
白渊揉了揉眉心,下令:“加强对璃宫的守护,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各位皇子公主。”他必须确保在白璃恢复并弄清真相前,她不会受到任何外部势力的干扰或利用。
与此同时,那片未知的荒古密林深处。
一处隐蔽的山洞内,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林间的湿寒之气。
墨珩被安置在一块铺着干燥兽皮的石台上,依旧昏迷不醒。但他周身那令人不安的死寂青黑色,似乎淡化了一丝。皮肤下肆虐的魔煞黑气,虽然依旧盘踞,但其蔓延扩张的势头,却被一股浑厚、温和的土黄色灵光牢牢束缚在一定范围内。
那魁梧的老者——山狩,正盘坐在一旁,双手虚按在墨珩胸腹上方。精纯而磅礴的土系灵力,如同沉稳的大地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墨珩体内。这力量并非直接攻击魔煞,而是以其特有的厚重与承载特性,形成一层致密的“壁垒”,将魔煞暂时封印、隔离,阻止其进一步侵蚀心脉与识海。
“好霸道的魔煞……”山狩眉头紧锁,额角见汗,“若非这小子根基扎实,体内剑气纯正,加上玉角灵犀那些草药的吊命之功,恐怕早就化作一滩脓血了。”
他采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笨拙,却最为稳妥的方法——“地元封禁”。以自身精纯的地元灵力,为墨珩争取时间,让他那顽强的生机和太皓剑气,得以在魔煞被暂时压制的情况下,获得一丝喘息和自我修复的机会。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需要施术者拥有极其深厚的修为和对灵力精准的掌控力,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魔煞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狩每日都会花费数个时辰为墨珩加固封禁,喂他服下一些自己采集的、有助于固本培元、滋养经脉的温和药液。
那只玉角灵犀小兽,偶尔也会来到洞口,放下几株新鲜的、灵气盎然的草药,然后眨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看墨珩,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这样内外交困充满生机的环境下,墨珩体内那微弱的太皓剑气,如同被春风拂过的野草,开始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重新凝聚、壮大。虽然距离驱除魔煞还遥遥无期,但至少,那濒死的天平,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生”的一方,极其缓慢地倾斜。
他紧蹙的眉头,在无人注意时,似乎微微舒展了那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