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流光诀》的初次修炼带来的痛苦余波尚未完全消退,经脉中仍残留着丝丝缕缕灼热的麻痹感,但那种力量切实增长的充实感,却让白璃甘之如饴。
她正沉浸在对法诀后续变化的推演中,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规律的脚步声,以及侍女略显紧张的问安声。
“参见陛下!”
父君?
白璃的心猛地一紧,瞬间从修炼状态中脱离出来。这个时辰,他为何突然前来?且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
她迅速扫视殿内,确认没有任何修炼留下的痕迹,那枚记载着《紫电流光诀》的玉简也早已被她收入储物戒指的最深处。她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挂起那副惯有的、带着些许倦怠的柔顺表情,刚站起身,殿门便被从外推开。
狐帝白渊高大的身影当先步入,他今日未着常服,而是一身玄色帝袍,金线绣制的九尾狐纹在殿内光线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那深邃眼眸中蕴含的威压,却比往日更盛。
更让白璃心头一跳的是,在白渊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位是须发皆白、手持蟠龙杖的大长老,面色古板严肃,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另一位,则是身披银甲、腰佩长剑的禁军统领敖战,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一位是宗族代表,一位是武力象征。
三人同时到来,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芷汐和芸香早已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白璃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礼微微屈膝:“儿臣参见父君,见过大长老,敖统领。”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弱和疑惑,微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裙摆上,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白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来吧。”
“谢父君。”白璃直起身,依旧垂着眼睫,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身前。
白渊并未立刻说明来意,而是缓步在殿内踱了几步,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窗边的软榻、书架上的书卷、以及角落里那盆生长茂盛的灵植。
大长老和敖统领则如同两尊门神,静立原地,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沉压在白璃的心头。她能感觉到那三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分析着她的每一丝气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是因为禁地之事?还是她修炼《紫电流光诀》引动了异常气息?抑或是……墨珩?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飞转,每一种可能都指向最坏的结果。
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白渊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白璃身上,语气平淡地问道:“近日修炼,可还顺利?”
白璃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问题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
她微微抬眸,露出些许茫然和羞赧,轻轻摇头:“儿臣愚钝,只是依照木老的吩咐,每日调息静养,并未……并未正式修炼。”她将“修炼”二字说得极其轻微,带着自惭形秽的味道。
“哦?”白渊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朕听闻,你前几日去了青丘阁二层,还取阅了《紫电流光诀》?”
果然!
白璃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青丘阁内果然有记录!而且这么快就报到了父君这里!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声音带着颤音:“儿臣……儿臣只是好奇……听兄长们说起幻术神奇,便想去看看……那枚紫色的玉简亮晶晶的,儿臣觉得好看,就……就碰了一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诀……父君,儿臣是不是做错了?”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快要哭出来。
将一切归结于“好奇”和“无知”,是最符合她以往人设的解释。
白渊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目光深邃,看不出是否相信。
一旁的大长老却忽然冷哼一声,声音沙哑低沉:“《紫电流光诀》乃炼体秘术,凶险异常,岂是儿戏?公主殿下还是安分些好,莫要仗着身份,触碰不该碰的东西,以免引火烧身!”
话语毫不客气,带着明显的训诫和警告。
白璃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肩膀缩起,像是被吓到了,细声道:“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白渊抬手,止住了大长老还想说的话。他走到白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抬起头来。”
白璃依言缓缓抬头,眼中水光氤氲,带着恐惧和委屈,怯生生地望着白渊。
白渊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她的眼睛,似乎要透过这层脆弱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深处。
“朕并非要责怪你。”他缓缓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只是你身子方有起色,根基未稳,贸然接触高深法诀,有害无益。青丘阁二层功法虽好,却需量力而行,循序渐进。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白璃乖巧应道,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嗯。”白渊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近日宫中不甚安宁,结界屡有细微波动,巡守队亦在禁地边缘发现些许魔气残余未清。”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白璃的反应。
“你近日深居简出,可曾察觉……有何异常之处?或是……听到、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来了!真正的试探!
白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但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害怕和迷茫,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声音微颤:“魔……魔气?父君,是不是……是不是很危险?儿臣……儿臣近日只是待在殿中,偶尔去花园散步,并未看到什么异常……只是……只是有时夜里风声很大,会做噩梦……”
她再次将“异常”引向虚无缥缈的“噩梦”,身体还配合地微微发抖,将一个被吓坏的、不谙世事的公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渊沉默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敖战统领,此刻却忽然上前一步,冷硬开口:“陛下,末将方才以神念细查殿周,并未发现任何魔气残留或异常能量波动。公主殿下气息纯净平稳,只是神魂较常人略弱,应是久病初愈之故。”
他的话语直接,给出了一个客观的、利于白璃的结论。
白渊的目光从白璃脸上移开,看了敖战一眼,微微颔首。
大长老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白璃低垂着头,手心冰凉,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良久,白渊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却似乎卸下了那层无形的压迫感:“既如此,便好生休养。木老开的安神药要按时服用。至于青丘阁……日后若想去,可让宸儿或烁儿陪同,他们自会为你挑选合适的典籍。”
“是,儿臣谨遵父君教诲。”白璃低声应道,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松动。
“嗯。”白渊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大长老和敖统领紧随其后。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一同隔绝。
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确认三人真正离开,白璃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向后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桌案才站稳。
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好险……
父君的怀疑显然并未完全消除,方才那番问话,步步紧逼,暗藏杀机。若非她演技精湛,且敖战统领意外出言,今日恐怕难以轻易过关。
大长老的警告,敖战的审视,父君的深意……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她周围的形势正在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不能再有任何行差踏错。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吹散殿内凝滞的空气。
夜空之中,繁星点点,却仿佛有无形的阴云笼罩其上。
青丘的宁静,已然摇摇欲坠。
而她的重生之路,也必将伴随着更多的荆棘与风波。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留下浅浅的痕迹。
目光,却愈发沉静和坚定。
无论暗流如何汹涌,她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