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眼前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色块、撕裂的线条疯狂搅拌在一起的混沌景象。时而能看到悬浮的破碎山峦,其上宫殿倾颓,骸骨遍布,散发着万古沧桑的死寂;时而又掠过一片翻涌的星云,内里却传出令人神魂悸动的嘶吼;更多的时候,是无声无息湮灭又重生的地水火风,演绎着法则崩坏又重塑的恐怖过程。
这里是寂灭星渊,亦是古戒指引的——归墟之眼。
林风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无比渺小,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浮萍。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蒙光华,那是混沌真元催发到极致的表现,艰难地抵御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湮灭之力。
“嗤啦——”
一道无形的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侧浮现,边缘闪烁着危险的黑色电芒。林风瞳孔一缩,身形强行扭转,险之又险地避过,但那逸散的撕裂感依旧让他护体罡气一阵剧烈波动,喉头一甜,险些又喷出血来。
这已不知是他进入寂灭星渊后遭遇的第多少次危机。
自那日深夜,借助南宫璇玑布置的隐秘传送阵离开王都,他一路隐匿行踪,耗费月余,才抵达这片被灵界修士视为绝地的边缘。而真正踏入其中,他才明白“绝地”二字的含义。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永恒的混乱与危险。狂暴的天地元气根本无法吸收,反而带着强烈的腐蚀与同化特性,若非他身负混沌道体,可以强行吞噬、转化其中极少部分相对温和的能量,只怕早已真元枯竭,被这归墟彻底吞噬。
他的目标很明确,遵循着古戒那断断续续、却愈发清晰的指引,朝着这片混沌的“中心”艰难前行。古戒在他指尖微微发烫,那些暗金纹路时明时暗,仿佛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共鸣。
“守墓人……归墟之眼……”林风一边小心规避着一片突然出现的、散发着极致寒气的蓝色冰雾,一边在心中默念。越是深入,古戒传递的信息就越发清晰,虽然依旧残缺,却已能拼凑出部分轮廓。
这枚古戒,似乎是一个钥匙,亦或是一个信物,关联着一处被称为“初始之墓”的地方。而“守墓人”的职责,便是守护那处墓穴,防止其中的某种东西泄露,亦或是……等待某个时机?而那“叛徒”,似乎便是导致了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
这些信息浩如烟海,又沉重如山,压得林风有些喘不过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跨越了万古岁月的巨大漩涡之中。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混乱的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出现在视野尽头。那里没有破碎的山峦,没有翻涌的星云,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气流。气流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眼”,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点,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归寂之意。
仅仅是遥遥望上一眼,林风就感觉自己的生机、真元、甚至思维都仿佛要被那“眼”吸摄过去,归于永恒的沉寂。
归墟之眼!
古戒在这一刻变得滚烫,指引的方向,直指那片灰色气流的中心!
然而,就在林风准备咬牙冲过去时,异变陡生!
“嗡——”
他前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痕被强行撕开,狂暴的灵压从中宣泄而出!
紧接着,两道光影从中踉跄跌出,气息都有些紊乱,正是去而复返的火云长老与寒泉长老!
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而且看样子,为了强行突破寂灭星渊外围的空间壁垒,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火云长老的赤红道袍破损了几处,寒泉长老的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
“小畜生!果然在这里!”火云长老一眼就看到了林风,以及他指尖那枚正散发着异常波动的古戒,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烈的贪婪,“交出圣物!”
他们显然拥有某种追踪古戒气息的秘法,或者说,炎阳宗对这件“圣物”的了解,远超林风的想象。
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寒泉长老直接出手!他深知在这等绝地拖延不得,一指弹出,一道比在王都时更加凝聚、带着寂灭寒意的冰蓝指劲,瞬间穿越混乱的空间,点向林风!这一指,蕴含了他对冰系法则的深刻理解,威力更胜先前!
林风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将混沌真元灌注断水剑,一式“混沌开天”悍然斩出!灰蒙剑光撕裂沿途的混乱能量,与那冰蓝指劲狠狠撞在一起!
轰!
能量爆炸在寂灭星渊中显得异常沉闷,但逸散出的冲击波却搅动了方圆数里的混乱法则,引发了一连串小范围的空间塌陷!
林风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他与天武境的差距实在太大,即便在这环境中对方受到压制,依旧难以正面抗衡。
而更糟糕的是,这次对拼的能量波动,似乎惊动了这片“平静”的灰色气流区域!
“咕噜……咕噜……”
那缓缓旋转的灰色气流,突然加速!中心那归墟之眼,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传出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同时,气流之中,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痛苦、扭曲的面孔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被归墟吞噬的万古强者残留的印记!
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死寂,瞬间笼罩了三人!
“不好!是归墟潮汐!”火云长老骇然失色,再也顾不得林风,周身烈焰狂涌,化作一道火虹就要向后暴退。
寒泉长老也是脸色大变,冰蓝光华护住全身,急速飞遁。
然而,那吸力太强了!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要将一切都拖入那永恒的沉寂之中。两人的遁光在这吸力下,变得如同蜗牛爬行,寸步难行!
林风首当其冲,他距离那归墟之眼最近,感受到的吸力也最强。他拼命催动混沌道体,试图稳住身形,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向那灰色的漩涡,护体罡气在归墟之力的侵蚀下飞速消融。
“不——!”
他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疯狂运转《吞天噬地决》,甚至尝试去吞噬那恐怖的归墟之力!但这力量层次太高,太过死寂,混沌道体也只能勉强转化一丝,根本无法逆转颓势。
眼看他的身体就要被卷入那灰色气流,被无数痛苦面孔淹没。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他指尖的古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些暗金纹路如同活了过来,脱离戒面,在他身前交织,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复杂的符文。
这符文出现的刹那,那恐怖的吸力,对林风竟然骤然减轻了大半!仿佛这符文,代表着某种被“认可”的权限。
而火云与寒泉两位长老,则没有这般幸运。他们惊恐地看着林风身前的符文,又看着自己依旧被牢牢锁定的身躯,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不——!”
在两道凄厉的惨叫声中,两位天武境长老的身影,被无可抗拒的归墟之力彻底吞没,消失在灰色的气流深处,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林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两位逼得他不得不亡命天涯的天武境强者,就这般轻易地陨落在此地?归墟之眼的恐怖,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还不等他庆幸,那枚由古戒纹路形成的符文骤然收缩,印在他的额头,随即,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他,将他向着那归墟之眼的中心,轻轻一送。
“这是……”
林风只觉眼前一花,所有的光线、声音、感知瞬间消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虚无。只有怀中古戒传来的温热,以及意识深处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欣慰的叹息隐约回荡。
“终于……等到了……”
下一刻,他的意识便沉入了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