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里的距离对于真武境修士而言不过转瞬,但林风为隐匿行踪,刻意穿行于密林险壑,速度慢了许多。他体内混沌真元缓缓流转,修复着强行连续施展空间法则带来的细微损伤,心神却时刻警惕着四周。
赤阳宗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不过半日功夫,天空中便不时有神识扫过,虽然粗疏,却覆盖范围极广,显然是在进行拉网式搜索。更有几道强横的地武境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在山脉各处若隐若现,构成强大的威慑。
“必须找个地方暂避锋芒。”林风藏身于一株巨大的腐心木空洞内,屏息凝神,躲避着又一次掠过的神识探查。赤霞山脉虽大,但在一个拥有天武境坐镇的宗门全力搜捕下,可供藏身的安全点并不多。
他回想起在赤岩镇购买的玉简地图,神识沉入其中,仔细搜寻。地图标注了数处险地,大多盘踞着强大妖兽,或者环境极端恶劣,闯入其中凶险难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处名为“黑玄谷”的地方。
标注仅有四字:矿脉枯竭,煞气弥漫。
矿脉枯竭,意味着人迹罕至。煞气弥漫,对寻常修士是阻碍,但对拥有混沌道体、连万古魂煞都能炼化的林风而言,或许反而是层掩护。
决定已下,他不再犹豫。趁着夜色降临,山林间光线晦暗,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朝着黑玄谷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靠近黑玄谷,周围的植被越发稀疏,最终只剩下些扭曲怪异的黑色枯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腥气的腐朽味道,灵气也变得稀薄而驳杂,其中混杂着一缕缕令人心烦意乱的阴冷煞气。
谷口如同一个巨大的豁口,两侧山壁陡峭,呈现不祥的漆黑色。谷内光线昏暗,即便以林风的目力,也只能看清百丈左右的范围,更深处则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
林风在谷口略微停顿,混沌道体微微运转,将试图侵蚀入体的丝丝煞气吞噬化解。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谷中。
脚下是松软的、掺杂着黑色矿渣的泥土,踩上去悄无声息。谷内寂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被那浓郁的煞气吞噬了。只有偶尔从岩壁缝隙中渗出的滴滴黑色水珠,落在矿石上发出“哒”的轻响,更添几分死寂。
他沿着早已废弃的矿道向深处走去。两侧岩壁上还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锈蚀破损的矿镐、推车等物,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尘埃。
随着深入,煞气愈发浓郁,甚至开始凝聚成淡淡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具有侵蚀心神、消磨真元的特性,寻常真武境修士在此,恐怕支撑不了一时三刻便会心智失常,真元溃散。
但对林风而言,这些煞气反而成了补品。混沌道体如同一个无底洞,缓缓吸收着周围的煞气,虽然转化效率远不如那魂煞聚合体,却也能略微补充他的消耗。
他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位于矿脉深处的废弃洞窟。洞窟不大,曾是矿工临时休憩之所,如今空无一物,只有煞气比其他地方稍淡一些。
“此地尚可。”林风挥手布下几道隐匿气息的简单禁制,虽然未必能完全瞒过地武境强者的仔细探查,但结合此地特殊的环境,应当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他盘膝坐下,准备调息恢复,并思考下一步计划。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放松的刹那,怀中那枚一直安静的古戒,突然再次传来异动!
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共鸣意味的温热。戒面上那些暗金纹路明灭不定,仿佛与谷中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感应。
“嗯?”林风霍然睁开双眼,看向矿洞更深处那一片漆黑的方向。古戒的异动,绝非无的放矢。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撤去刚布下的禁制,朝着感应传来的方向谨慎前行。
越往深处,矿道越发狭窄崎岖,煞气也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如同粘稠的黑色液体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即便是林风,也不得不加大混沌真元的输出,才能抵御这股侵蚀之力。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矿洞。矿洞中央,堆积着如小山般的、散发着幽光的黑色矿石残渣。而在矿渣堆的顶端,赫然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剑身布满裂纹的长剑。剑身大半没入矿石之中,只留下剑柄和一截断刃暴露在外。那浓郁的、几乎化作实质的煞气,正是从这柄残剑之上散发出来的!
而古戒的共鸣,也明确地指向了这柄残剑!
林风目光一凝,他能感觉到,这柄残剑绝非凡物。其材质非金非铁,蕴含着一种极其精纯的黑暗与杀戮法则,虽然残破,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死寂。那弥漫整个黑玄谷的煞气,恐怕只是它无意识散发出的余波。
“这是……某种魔兵?还是上古强者遗留的神兵碎片?”林风心中猜测。古戒为何会与此物产生共鸣?难道这残剑,也与那“守墓人”的职责,或者与域外邪魔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混沌真元遍布全身,以防不测。
就在他距离残剑不足十丈之时,异变陡生!
那柄沉寂的残剑猛地一震,插在矿石中的部分骤然爆发出滔天黑芒!整个矿洞内的煞气如同受到君王召唤,疯狂地向残剑汇聚!黑芒之中,一个模糊的、由纯粹煞气与黑暗法则凝聚而成的狰狞魔影,缓缓浮现!
魔影没有具体五官,只有两个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窝,死死盯住了林风,一股暴戾、疯狂、充斥着无尽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而来!
“擅闯……禁地……死!”
模糊不清的精神咆哮直接在林风识海炸响!那魔影抬起由煞气凝聚的利爪,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朝着林风当头抓下!这一击的威势,远超之前在金字塔遭遇的魂煞,已然接近天武境的层次!
林风脸色剧变,没想到这残剑之中,竟然封印着如此恐怖的魔物残魂!
退无可退!
他眼中厉色一闪,断水剑瞬间出现在手,混沌剑意提升到极致。同时,他左手掌心,那枚得自寂灭星渊前辈的“混沌源核”碎片骤然亮起,一丝真正的混沌本源气息弥漫开来!
面对这等级别的魔物,他不敢有丝毫保留!
然而,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他指尖的古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威严,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轻拂过那扑来的魔影。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气势汹汹、煞气滔天的魔影,在被古戒光芒扫过的刹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地僵在半空!它那燃烧的血色眼窝中,疯狂与暴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敬畏?
它那模糊的身影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与压制,最终,发出一声不甘却充满畏惧的嘶鸣,庞大的魔影骤然崩溃,重新化作精纯的煞气,如同退潮般缩回了那柄残剑之中。
矿洞内,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只剩下那柄插在矿渣上的残剑,依旧散发着幽光,但之前那股活性十足的魔性却仿佛陷入了沉眠。
古戒的光芒也缓缓收敛,恢复了平静。
林风持剑而立,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若非古戒突然发威,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那柄残剑,又看了看指尖的古戒。
这古戒,不仅能开启“初始之墓”,能震慑域外邪魔,竟连这等恐怖魔兵中的残魂也能压制?
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守墓人守护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秘密?
他走近残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尝试触碰那冰冷的剑柄。
这一次,再无任何异动。残剑安静得如同死物。
当他指尖接触到剑柄的刹那,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无尽杀戮奥义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他的识海!与此同时,古戒再次传来温热,仿佛在引导、或者说,在帮助他消化这股危险的信息。
《寂灭九剑》——戮魂!
一式纯粹为杀戮而生的剑诀残篇,直指神魂本源!修炼至大成,剑出戮魂,无视肉身防御,直接斩灭对手神魂!
信息流中,还夹杂着一些关于这柄残剑的零星记忆碎片:它似乎曾属于一位被称为“黑玄尊者”的绝世强者,在上古一场对抗“黑暗潮汐”的大战中崩碎,剑灵重创堕入魔道,被封印于此,借黑玄晶矿脉的残余煞气滋养,同时也镇压着矿脉深处某种东西……
林风缓缓收回手,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传承与信息,心中波澜起伏。
这黑玄谷,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柄残剑,这式《戮魂》剑诀,还有那被镇压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沉睡的残剑,没有试图将其拔起。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这等凶物,强行取走,恐怕会再次惊醒那恐怖的魔魂。
“此地不宜久留。”他果断转身,迅速离开了这处核心矿洞。
虽然危机四伏,但此行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得到了一式威力绝伦的杀手锏,并对古戒的威能有了新的认识。
回到之前选定的那个小洞窟,林风重新布下禁制。他需要时间参悟这式《戮魂》,更需要尽快决定,如何在这赤阳宗的重重围捕下,杀出一条生路。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核心矿洞后,那柄沉寂的残剑剑柄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暗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渗入地底,向着矿脉更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封印之地,蔓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