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那份淬了剧毒的圣旨,就等于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刘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前来犒赏的东厂番子们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太监更是连多留一刻都觉得晦气,他将那些所谓的“赏赐”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便立刻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前,他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王百户,李总兵的行辕就在广宁城西。咱家已经派人去知会了,您啊,还是早做准备吧,别让李总兵等急了。”他的话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等他们走后,青石堡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担忧和恐惧的眼神看着刘云。他们虽然听不懂圣旨里那些弯弯绕绕,但他们能看懂那些京城来的“天使”脸上那不怀好意的表情。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张敬捡起那卷圣旨,手都在抖,“这分明是一条死路啊!”
“是啊,大人!”孙狩也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李秉诚和我们本就有杀子之仇,现在朝廷又让我们去查他,他还不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怕什么!”孙大壮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那姓李的要是敢动大人一根汗毛,俺就带弟兄们杀进广宁城,剁了他!”
“胡闹!”刘云喝止了他。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他将那卷圣旨拿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魏忠贤想让我死,李秉诚也想让我死。但是,他们都不想亲自动手,都想借别人的刀杀我的人,这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刘云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们越是想看我们狗咬狗,我们就越是不能让他们如愿。”
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甚至反将一军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张敬。”
“属下在。”
“立刻备上一份厚礼,就用我们从范家那里‘缴获’来的最好的皮货和人参。再从我们上次斩获的建奴首级里挑出十颗。你,亲自替我跑一趟总兵府。”
“什么?!”张敬吓得差点跳起来,“大人,您让我去见李秉诚?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放心。”刘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涌入他的体内,让他那慌乱的心神安定了不少。“你不是去送死的,你是去‘负荆请罪’和‘投诚’的。”
他凑到张敬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
“……记住,你的姿态要放得越低越好,话要说得越怂越好。你要让他相信,我王屠夫已经被魏忠贤和熊廷弼这两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投靠他这棵大树。而这份‘投名状’,就是熊廷弼的一颗人头。”
张敬听完,整个人都傻了。他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刘云。自己的这位大人,不仅要去投靠敌人,还要拉着敌人去杀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大人,这……这万一要是弄巧成拙……”
“没有万一。”刘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李秉诚多疑且贪婪,他不会轻易相信你,但是,他也绝对无法拒绝这个能一举除掉他心腹大患的诱惑。他一定会见你,而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从广宁城里给我钓出来。”
“只要他敢出城,他就死定了。”刘云的眼中迸发出了骇人的杀机。
既然你们都想让我死,那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他要用李秉诚的血来染红自己那顶“试百户”的官帽!也要用他的命来向远在京城的魏忠贤证明一件事:他王屠夫,不是一颗可以任人拿捏的棋子,而是一头能反噬主人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