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消息像一阵风,吹进了早已暗流汹涌的北京城,立刻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张承死了,死在了那个本该已经“忠勇殉国”的王大贵手中,而且还被扣上了一顶“通敌叛将”的帽子。
这个消息对于魏忠贤来说,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刚刚才利用张承和王大贵的“死”扳倒了心腹大患熊廷弼,正志得意满地准备接收整个辽东的军政大权。结果,王大贵这个“死人”不仅活了过来,还反手一刀把他安插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给砍了!
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惊?
“王!大!贵!”
东厂提督府内,魏忠贤将手中的琉璃盏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张没有胡须的白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的杀机。
“咱家真是小看了你这条养不熟的狗!”
“来人!”他尖着嗓子喊道,“传我令旨!命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亲自带队去山海关!给咱家把那个王大贵的脑袋提回来!咱家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然而,就在他的命令即将发出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干……干爹!不好了!”
“信王殿下刚刚进宫了!他拿着蓟辽总督王在晋的奏报,和那个王大贵呈上来的‘万民伞’,去……去面见陛下了!”
“什么?!”
魏忠贤的脸色猛地一变。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在晋那个老狐狸,竟然抢在了自己的前面,将王大贵这颗烫手的山芋送到了自己最大的政敌——信王的手里!
……
乾清宫。
天启皇帝朱由校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他新做的一个木工模型。对于朝堂之上的纷纷扰扰,他向来不感兴趣,更喜欢沉浸在自己这个由榫卯和木头构成的小世界里。
“皇兄。”一个清朗而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信王朱由检。他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奏报。
“臣弟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您禀报!”
“哦?”天启皇帝放下手中的工具,有些不耐烦地抬起了头,“又是辽东那点破事?”
“皇兄!”朱由检的脸上充满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忧国忧民的沉重,“此次非同小可!”
他将王在晋的奏报,和刘云那经过张敬润色、写得声泪俱下的“血书”呈了上去。
“辽西出了一个旷世奇才!此人以区区数百残兵起家,在短短数月之内连破建奴,斩杀奴酋悍将数名!甚至还以一人之力平定了辽东将门的内乱,斩杀了通敌叛将李秉诚和阉党爪牙张承!”
“其功堪比卫霍!其忠可昭日月!”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国之栋梁,却屡遭奸人陷害、同僚排挤!甚至被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如今,他带着麾下两千三百名忠勇将士和上千颗建奴首级叩关而入,只为向您、向我大明,讨一个公道!”
朱由检说得慷慨激昂,声泪俱下。
天启皇帝虽然不理朝政,但是他不傻,也喜欢听英雄的故事。他拿起那些奏报仔细地看了起来,当他看到刘云那如同评书话本一般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事迹”时,眼中也渐渐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尤其是当他看到王在晋在奏报末尾附上的那句“此等虎将,若不能为我大明所用,必成心腹大患”时,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他虽然贪玩,但祖宗的江山该如何稳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依皇弟之见,”他放下了奏报,“该当如何处置啊?”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躬身说道:“臣弟以为,当立刻下旨,嘉奖王将军的功劳!安抚其麾下将士的忠心!”
“当立刻派都察院的御史和三法司的官员组成联合调查组,前往辽东!彻查李秉诚和张承通敌谋逆一案!给王将军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当立刻将王将军这支百战精锐调入京城,充实京营!以拱卫我大明江山社稷!”
他这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杀招!他不仅要保下刘云,更要将刘云这把锋利的刀从辽东那潭浑水里抽出来,直接插到京城,插到魏忠贤的眼皮子底下!让他成为自己手中一把对抗阉党的最锋利的王牌!
天启皇帝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