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宋和平仔细地用一块干净的白棉布,轻柔地擦拭着宋秀歌手臂上伤口周围。
他小心地清理掉灰尘和已经凝固的一点血渍,露出了那道细小的划痕。
秀歌依偎在爸爸怀里,抽抽嗒嗒的,但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
“乖,爸爸看看,清理干净就不容易发炎了。”宋和平一边温声安抚,一边用棉布将伤口处最后一点渗出的新鲜血珠也轻轻蘸去。
这块沾了女儿新鲜血液的棉布,被他拿在手里。
张英英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的动作。
此刻,家里其他孩子都去上学了,只有他们三人在家,正是验证千丝引的合适时机。
宋和平给秀歌敷上止血药粉,药粉效果极好,伤口很快就不再有任何不适。
张英英见宋秀歌哭的伤心,从空间里取出一支葡萄味的棒棒糖,递到秀歌面前。
因着她现在不太主张孩子们多吃糖,秀歌已经好久没尝过,此刻看到最爱的口味,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接了过来。
“谢谢妈妈!”秀歌甜滋滋地道谢,注意力完全被糖果吸引。
见她又要跑出去玩,张英英温和地拦住她:“刚受了伤,要安静休息一会儿。回屋里去,把姐姐们给你留的字认真学一学,待会儿妈妈来检查。”
秀歌嘴里含着糖,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乖乖点头,拿着糖果回自己房间写字去了。
支开了小女儿,堂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宋和平将手中那块沾着秀歌新鲜血迹的棉布递给张英英。
张英英见状,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动作利落地用剪刀从那块沾血的棉布上剪下小小一角,扔进一个干净的茶杯里,又倒入少许清水,微微晃了晃,让血色在水中浅浅晕开。
“给。”她将杯子递给宋和平,眼神凝重。
宋和平接过张英英递来的那枚深褐色药丸,仰头吞下。随即,他端起那杯微带红色的水,没有丝毫迟疑,一饮而尽。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甚至猛烈得超乎想象。
药水刚咽下不过两三息,宋和平身体猛地一僵,双眼骤然失神,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就朝后倒去。
“哎!”张英英吓得心脏几乎停跳,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可宋和平沉得很,她根本扶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滑倒在地,不省人事。
张英英急忙蹲下,用力拍打他的脸颊,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和平!宋和平!你醒醒!” 可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双目紧闭,呼吸倒是平稳,就是怎么也唤不醒。
无奈之下,张英英只得费尽力气,半拖半抱地将他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让他靠着椅背坐稳。
她守在旁边紧紧盯着他的脸。
只见宋和平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表情变幻莫测,时而嘴角上扬,露出欢喜的微笑,时而又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呈现出极度的愤怒。
张英英原本估摸着宋和平一会儿就能醒,可眼见着日头偏西,到了下午,他依旧双目紧闭,深陷在那变幻莫测的情绪风暴里,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心里越来越急,孩子们马上就要放学回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瘫在椅子上,她该怎么解释?
她一咬牙,正准备费劲把他先拖回卧房再想办法,刚弯下腰,却见椅子上的宋和平猛地抽了一口气,眼皮颤动,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初时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几乎是在瞬间就聚焦,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他“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因动作太猛,身体还晃了一下,但他根本顾不上,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就朝着秀歌的房间大步冲去。
张英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跟上:“和平?你干什么?”
宋和平充耳不闻,一把推开秀歌的房门。
正在房间里偷偷玩着布娃娃的秀歌,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和平一把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按趴在炕沿上。
“啊!爸爸!”秀歌惊慌地叫起来。
宋和平扬手就对着她的小屁股“啪啪”地抽了好几下,虽然不是下死手,但那力道也绝对不轻。
他一边打,一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我让你没事跑去地里捉蛇玩!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胆大包天!什么东西都敢上手去抓!”
天知道,在刚才那如同亲身经历的梦境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小手死死掐住一条冰凉滑腻、不断扭动的蛇身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虽然那只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但万一呢?万一那是条毒蛇,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儿当时会是什么下场?光是想象就让他后怕得浑身发冷!
而且,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个平日里娇气爱哭的小女儿,背地里竟然有这么精彩和胆大妄为的一面!
爬河沟边的小树,那枝桠那么细,还垂在水面、她和同村的几个孩子爬上爬下的,丝毫不担心掉水里。
关键,她还敢扒人家小男孩的裤子,老天,这还是他乖巧的小闺女吗?
秀歌被打得哇哇大哭,委屈又害怕,不明白一向最疼她的爸爸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院门口传来秀画、秀诗和秀词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和平喘着粗气,扬起的巴掌终于停在了半空,没有再落下去。
他瞪着被按在炕沿上、哭得直打嗝的小女儿,胸口剧烈起伏,后怕与余怒未消。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敢碰那些危险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手,听见没有?”
宋秀歌抽抽噎噎,小屁股火辣辣地疼,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但听着爸爸说出她捉蛇爬树扒裤子的事,一股莫名的心虚感涌了上来。
爸爸怎么会知道?她明明没告诉任何人啊。
一定是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告的状。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把委屈转化为了愤愤不平。
她瘪着嘴,眼泪汪汪地低下头,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狠狠记上了一笔:哼!肯定是小秋和二毛,等着瞧,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带糕点给他们吃了,居然敢出卖我。
宋和平看着她那副明明挨了打、眼神却开始滴溜溜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主意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完全听进去,气得又想抬手,但门外女儿们的声音已经到了堂屋。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啦。”是秀画清脆的招呼声。
宋和平只得狠狠瞪了秀歌一眼,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因动作激烈而有些凌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怒容,这才转身走出了秀歌的房间。
走进屋,看着还在抽泣的秀歌,说了一句:“好好想想你爸爸为什么打你。”便也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秀歌一个人趴在炕上,揉着屁股,兀自生着叛徒小伙伴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