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陈默坐着大巴车直奔南江。
这个年代像安阳这种经济一般的县尚未通高铁，只有一趟火车直达南江，还是在凌晨。
他肯定不会坐凌晨的火车去南江，所以大巴车是唯一的选择。
从安阳县到南江大概六百里路，大巴车要开近五个小时。
等到陈默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没有高铁是真不方便啊。”
陈默摸了摸坐的发疼的屁股嘀咕道。
六百里路要是坐高铁也就一个小时，大巴车得颠颠簸簸的开五个小时，关键是车里的气味，一言难尽啊，简直是遭罪。
不过还好没遇到时代特色，前世他坐大巴车出差，两次遇到拦车打劫的路霸，有一次差点小命都丢了。
这个年代的治安可不比二十年后，路霸流氓，小偷强盗，黑涩会随处可见。
要不说扫黑除恶是大善之政呢，自从国家部署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后，社会的治安环境提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二十年后你敢深更半夜出门吃烧烤，如今这个年代天黑之后你出来试试。
下了大巴车，随着人流来到出站口，眼前的景象震撼着陈默的内心。
他不是第一次来南江。
对于这座城市陈默是非常熟悉的，但此刻，触目所及的南江却让他感到些许的陌生。
怎么说呢，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在看一盘带着颗粒感的老录像带，映入眼帘的尽是低矮的斑驳红砖墙，两车道的水泥路挤着绿皮公交、桑塔纳出租车和成串的自行车流，车铃与报站声时不时的钻进耳朵里。
鲜红的计划生育标语写着“只生一个好，政府给养老”，褪色的广告牌泛着黄色，路边的报亭矗立路旁，穿着朴素的市民，一股厚重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让陈默百感交集。
平复下唏嘘的情绪后，陈默打出租车来到恒棉纺织集团附近，并在酒店订了一间房。
别误会，是吃饭的包房，不是睡觉的卧房。
而后，陈默给龚行昌发了一条短信。
“龚总，我在金城酒店606包厢，速来。”
不一会儿，他就收到了龚行昌的回信，“好，我二十分钟后到。”
其实这一整天龚行昌都无心工作，一直心不在焉的等陈默的消息，昨晚他更是一夜未眠。
睡不着啊，命根子被人家抓住了，他能睡得着才见鬼呢。
“这个陈默只是招商局一个小小的副科长，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
龚行昌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陈默甚至知道他包养的男模叫什么，经常去哪里开房以及一些细节，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似的。
这种感觉让龚行昌如芒在背，细思极恐。
龚行昌独自一人来到金城酒店606包厢后，果然看到了陈默，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第一次单独见面。
“你好龚总，我是安阳县招商局的陈默。”
看到龚行昌来了，陈默当即起身走了过去跟对方握手，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身价几十亿的老总，他手里是有能拿捏对方的筹码不假，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我记得你，安阳县那个项目能签约，一半的原因都在你。”
别看龚行昌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其实对陈默没啥印象，他也是收到了陈默的短信后才叫秘书整理了陈默的资料给他看。
“龚总请坐。”
陈默笑着说道，“麻烦龚总您跑过来一趟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没办法。”
“你就直接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龚行昌开门见山道。
“龚总是个痛快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是这样的，当初我们局长许诺我，只要拉来一个投资过千万的项目，就提拔我为招商科的科长，结果项目我拉来了，他却要过河拆桥，甚至还要把我下放到县里条件最艰苦的乡去做什么招商联络员，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陈默一脸苦涩，龚行昌在商场浸淫多年，是个老狐狸，他听陈默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陈默要他帮什么忙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撤资，终止项目投资？”
陈默摇了摇头，“不不不，龚总，这个项目对安阳的老百姓来说是件大好事，能解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带动周边的产业链发展，撤资就太可惜了。”
“那你的意思是？”
陈默笑了笑，“佯装撤资，给县委县政府施压，要让他们准确的接收到一个信息，就是招商局局长的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失望了。”
“你想要的结果是？”
龚行昌深深的看了陈默一眼，这个瞧着人畜无害，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年轻人绝对是个狠人。
借恒棉纺织给安阳县委县政府施压，并且矛头直指过河拆桥的领导，可以想象这位局长要倒大霉了。
“局长撤职，我顺利被提拔为招商科科长。”
这是陈默要达到的目的。
他不打算给刘启年任何机会，一次就把对方操翻。
“这个理由可不好找啊。”
龚行昌没想到陈默做事如此狠绝毒辣，不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还要食言而肥的领导滚蛋，这反击力度够大的。
“理由简单，我都替你们想好了龚总，刘启年欺上瞒下，企图独揽项目签约之功，为此不惜打压我这个项目对接人，强行提拔自己的心腹担任招商科科长，这样的行为让你们对安阳县的营商环境感到深深的担忧，而且你们更愿意和我继续保持项目上的对接。”
陈默这一番话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想到的，他昨晚就打好了腹稿，所以说得非常自然流畅。
而安阳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接收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勃然大怒。
但是怒的并非刘启年独断专横，打压陈默，提拔心腹什么的，怒的是投资方得知了这件事要撤资。
“好，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龚行昌点了点头，“但是你怎么保证下次不会用同样的事情来威胁我？”
对于龚行昌来说，陈默让他帮的这个忙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龚行昌最怕的是陈默讹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那件事威胁他。
龚行昌原以为陈默听了他的担忧后会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下次的，龚总你放心”，结果陈默只是淡淡的耸了耸肩道，“我保证不了龚总，我只能保证以后尽量不麻烦您，毕竟筹码都是越用越轻的。”
“……”
龚行昌被陈默干沉默了。
他碰到的大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突然碰到个真小人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陈默倒是够坦诚的，这话摆明了是在告诉他，以后有需要还是会麻烦他。
除非有一天他的筹码不再是筹码。
“你就不怕我找人杀了你？”
龚行昌目光冷冽，眼神中泛着阴森的杀机，他不是在开玩笑，以他的能量找人弄死陈默并非难事，这个年代三五万就能买一条命。
“龚总，法治社会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不过哪天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死了，龚总您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陈默有恃无恐的说道，“我这个人吧，不喜欢把秘密带到下面去，所以我喜欢在论坛里写日记，还设置了三天定时发帖，三天一过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而是谈资了龚总。”
闻言，龚行昌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线，试图判断陈默所言是真是假，然而面对龚行昌审视的目光，陈默的表情始终都很淡然，甚至还报以微笑回应。
龚行昌没想到陈默如此混不吝，这个年轻人看似莽莽撞撞的，实则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他拿不准陈默所说的定时发帖一事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好在眼下也没必要撕破脸皮，毕竟陈默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要你管住自己的嘴，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帮你。”
龚行昌划出了自己的底线。
陈默守住秘密，所提要求不过分，并且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他都会帮陈默。
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没办法，谁让他的秘密被陈默知道了呢。
“龚总你就放心吧，我嘴严得很，而且我完全能理解你。”
陈默挑了挑眉头，“异性只为繁衍后代，同性才是真爱，说不定哪天你这事就不足为奇了呢。”
“你真这么想？难道你也是……”
龚行昌双眼冒光，这一刻他看陈默的眼神都变了。
“你误会了龚总，我不是，我的境界还不行，我很惭愧，身子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