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光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狭窄,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凿痕,像无数道细小的伤疤。最显眼的是每隔三米就刻着的五角星,有的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的轮廓,有的却崭新得像刚刻上去,边角还沾着新鲜的岩屑。
“这些五角星的角度都一样。”林羽用能量枪的枪管贴着最近的一颗星,“每个角都是36度,中心点距离地面1.5米,误差不超过两厘米。”他转头看向小雅,“这是陈老的手笔吧?他做什么都要先量好尺寸。”
小雅翻着手里的日志,指尖划过其中一页:“陈老年轻时是矿洞测绘员,日志里记着他第一次下矿就迷了路,后来花了三个月,亲手在矿洞所有通道刻了五角星,‘就算眼睛看不见,摸着手感也能认路’——这是他写的原话。”
丫丫的探测仪屏幕上,代表“承诺之诺”的绿色光点正沿着五角星的轨迹移动,每次经过一个星标就发出一声轻响。“它在数数呢!”她数着响了多少次,“已经17次了,陈老的生日就是17号!”
影的探照灯扫过通道的转折处,那里的岩壁有些异常的平整,像被人刻意打磨过。走近了才发现,平整的石面上刻着幅微型地图,用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标出了矿洞的主要路线,其中一条红线从入口一直延伸到地图最深处,终点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
“这是陈老画的‘安全路线图’。”李念的画板上自动浮现出对应的线条,“红线旁边写着‘让新人跟着这个走,别抄近路’,下面还有行小字‘我年轻时抄近路掉进过矿坑,腿上留了疤,你们别学’。”
林羽蹲下身,抚摸着地图边缘的刻痕,能感觉到其中嵌入的细小金属粒——是铜。“他用铜粉混合树胶刻的,这样能保存更久。”他想起陈老办公室抽屉里那盒用了大半的铜粉,“每次刻完五角星,他都会把手指在铜粉盒里蘸一下,说‘这样就像盖了章’。”
通道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只有五角星的刻痕开始泛出淡淡的绿光,像被注入了能量。丫丫的探测仪发出急促的“嘀嘀”声,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停在前方十米处,旁边跳出行字:“触发‘记忆投影’,准备接收陈老的记忆碎片。”
(二)
岩壁上的绿光突然爆开,将通道照得如同白昼。光影流动间,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身影出现在前方,正蹲在地上,用凿子小心翼翼地刻着五角星。他的动作很慢,每凿一下就停下来,用卷尺量量角度,嘴里还念念有词:“左边角再偏一度……嗯,这样才对。”
“是年轻时的陈老!”小雅的声音带着惊喜,“日志里说他23岁开始刻这些星标,当时矿洞还没有能量照明,他每天带着煤油灯,从天亮刻到天黑。”
光影中的陈老刻完一颗星,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翻开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个星标的坐标:“3号通道,第27颗星,海拔-127米,距离上一颗星9.3米……”他的手指在纸面划过,突然停住,对着矿洞深处喊:“王大叔!你别往那边走,那里的五角星我还没刻好,小心迷路!”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光影中走过,笑着回应:“知道啦小陈,你这星星刻得比天上的还准,跟着它们走准没错!”
“王大叔后来成了陈老的师傅。”李念的画笔飞快地记录着,“日志里写,王大叔在一次塌方中为了救新人牺牲了,陈老就是从那天起,决定把所有通道都刻上星标,‘不能再让任何人在矿洞迷路’。”
光影流转,陈老的身影渐渐变老,工装的颜色从蓝色变成了灰色,背也有些驼了,但刻星标的动作依旧精准。他手里的凿子换了一把又一把,有的刃口崩了,有的手柄磨坏了,都被他仔细收在旁边的石龛里——此刻那个石龛就在他们眼前,里面整齐地码着七把不同的凿子,最旧的那把木柄上刻着个“王”字。
“这是他对王大叔的承诺。”林羽拿起那把刻着“王”字的凿子,木柄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他说过,只要矿洞还在,这些星标就不能停,这是他答应王大叔的。”
光影中的陈老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却还是坚持量完最后一个星标的尺寸。旁边有人劝他:“陈叔,歇会儿吧,这些星标已经够多了。”
“不行啊。”陈老喘着气,眼神却很亮,“矿洞在扩展,星标就得跟着延伸,答应了要护着大家不迷路,就不能半路打退堂鼓。”他的手按在刚刻好的五角星上,“这是承诺,得算数。”
(三)
光影散去,通道恢复了原本的亮度,但那些五角星的绿光却更亮了。林羽发现,刚才光影中陈老按过的那颗星标,中心处有个极小的凹槽,里面嵌着块绿色的晶体——和之前找到的几颗初心之晶不同,这颗晶体的形状正是五角星,每个角上都刻着个“诺”字。
“是‘承诺之诺’!”丫丫的探测仪发出欢快的响声,“绿色光点和它重合了!”
林羽小心地将晶体取出来,入手微凉,表面的“诺”字触感清晰。他突然注意到,晶体背面刻着串日期:“1998.7.15-2023.7.15”——正好是二十五年。
“陈老守护矿洞整整二十五年。”小雅翻到日志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陈老站在第一颗五角星旁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第一个承诺开始的地方”,“他说过,承诺就像星标,一旦刻下,就不能变,不能移,要让后来人都能看见。”
影的探照灯照向通道尽头,那里出现了一扇石门,门上刻着个巨大的五角星,星的中心挂着口铜钟,钟身上布满了五角星的花纹,钟摆是用七节铁链串起来的,每节链环上都刻着个名字。
“是‘承诺钟’!”李念指着钟摆上的名字,“王大叔、赵奶奶、小李……都是矿洞的守护者,陈老说过,每次有人加入,就把名字刻在钟摆上,敲钟的时候,就像大家都在应和。”
林羽走到石门前,发现门框上刻着行字:“入此门者,需守三诺:护矿洞安宁,护同伴周全,护初心不变。”
“这是陈老定的规矩。”小雅轻声念着,“日志里说,他每次带新人来这里,都要让他们对着铜钟宣誓,敲三下钟,就算认了这个诺。”
影走到铜钟旁,轻轻拉动钟绳,钟声“嗡”地响起,低沉而悠长,在通道里回荡。第一声钟响时,岩壁上的五角星绿光更盛;第二声钟响时,远处传来隐约的回应,像是其他通道的星标在共鸣;第三声钟响时,林羽手里的绿色晶体突然飞起,嵌入石门的五角星中心,石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空间豁然开朗,是个圆形的石室,正中央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所有五角星的分布图,石碑前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盒子,盒子上的锁是五角星形状——显然是存放“承诺之诺”真正力量的地方。
(四)
“盒子的钥匙……”丫丫的探测仪指向铜钟的钟摆,“最后一节链环上的名字,是陈老自己!”
林羽走近钟摆,最后一节链环上“陈建国”三个字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他试着转动链环,只听“咔哒”一声,链环弹出一把五角星形状的钥匙。
用钥匙打开青铜盒,里面没有晶体,只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承诺日记”。翻开第一页,是陈老年轻的字迹:“今天王大叔教我刻第一颗星,他说‘刻下去容易,守下去难’,我记住了。”
往后翻,里面记录着每个星标的维护日期,有的写着“3号通道第15颗星被塌方埋了,明天重新刻”,有的记着“新人小张不认路,跟着星标走回来了,看来这些星星没白刻”,还有一页画着个简单的五角星,旁边写着“老伴说我对矿洞比对她还好,其实她不知道,守着矿洞,就是守着大家的家,也包括她”。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字迹有些颤抖:“身体越来越差了,但星标还得查一遍……今天发现7号通道的星标歪了半度,已经修好了。明天去看看小陈他们的训练,这些孩子啊,要让他们知道,承诺这东西,比石头还硬。”
“原来他昨天还在维护星标。”林羽的指尖划过那行字,突然注意到纸页边缘有个极小的星标,用红笔涂过,“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石室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石碑上的星标分布图开始发光,每个五角星都对应着一个名字,其中有几个名字的光芒正在闪烁——是矿洞外的同伴。
“是共鸣!”小雅看着日志里的记录,“当所有初心之晶被找到,星标就会唤醒守护者的力量,现在‘承诺之诺’激活,其他同伴肯定也感应到了!”
影再次敲响铜钟,这次的钟声里,似乎夹杂着其他通道传来的回应,像是有人在远处敲击金属,又像是石块碰撞的声响。丫丫的探测仪屏幕上,代表同伴的光点正在向这里汇聚,每个光点旁边都标注着对应的初心之晶:“勇气”“坚韧”“温柔”……
林羽将绿色晶体放回保温盒,五颗晶体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半朵蓝莲花的形状。他看向石门之外,通道深处的黑暗中,隐约有新的光点在闪烁——那是剩下的两颗初心之晶,正等着他们去唤醒。
“陈老的承诺,我们接住了。”林羽合上“承诺日记”,放进背包最里层,“下一站,该去找谁的初心了?”
小雅翻开日志的附录,上面画着七颗星,已经有五颗被涂上了颜色,剩下的两颗旁边写着“忠”和“信”。“是赵爷爷和李奶奶,”她指着其中一颗星,“赵爷爷的‘忠诚之盾’在爆破区,李奶奶的‘信实之秤’在记忆泉。”
铜钟的余音还在石室里回荡,像在为他们送行。林羽抬头看向岩壁上的五角星,它们的绿光已经连成了线,像条绿色的河流,指引着下一段路程。他知道,这些星标不仅刻在岩壁上,也刻在了每个守护者的心里——就像陈老说的,承诺一旦刻下,就永远不会消失。
(五)
离开石室前,林羽让影把那把刻着“王”字的凿子放进石龛,又在新刻的五角星旁边添了行小字:“2023.7.16,林羽、影、小雅、丫丫、李念至此,承陈老之诺,继守矿洞。”
丫丫的探测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个红色的警告标志:“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源头……是记忆泉方向!”
李念的画板上,原本清晰的记忆泉图案突然变得模糊,水面上浮现出无数个问号。“是李奶奶的‘信实之秤’出事了吗?”她快速补画了条通往记忆泉的路线,“陈老的日志里说,记忆泉的水映出的不仅是过去,还有未说出口的话,李奶奶总在那里等一个人,等了三十年。”
影的手按在腰间的能量枪上:“不管是什么情况,先到记忆泉再说。”他的目光扫过岩壁上的五角星,“有这些星标引路,我们不会迷路。”
林羽最后看了一眼青铜盒里的“承诺日记”,仿佛看到陈老正蹲在地上,用卷尺仔细测量着新刻的星标,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他握紧保温盒,五颗晶体的光芒透过盒身,在地面投下五个交织的影子,像五根拧在一起的绳。
“走吧。”他转身走向通道深处,绿色的星光在身后拉长,“让李奶奶知道,她等的人,我们帮她找回来了;她守的承诺,我们接过来了。”
铜钟在他们身后轻轻晃动,钟摆上的名字在绿光中若隐若现,像是在无声地应和。矿洞的深处,记忆泉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水声,仿佛有谁在拨动水面,等待着揭开下一个被时光掩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