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流星撕裂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夜空。这些来自外层空间的高质量实体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撞击在洛杉矶郊区的地表。
按照常理,这应当触发北美防空司令部的最高级别警报。但在今晚,整个北美大陆的雷达屏幕上一片静默。
没有警报,没有战机升空,甚至连坠落点附近的警车都没有鸣笛。
因为此时此刻,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无线电频谱都被一种更高层级的信号填满。
那是属于归源帝国的灵犀协议广播。在绝对的信号压制下,五角大楼的指挥链已经断裂成了无数个无法通信的孤岛。
这为博派汽车人的降临提供了最完美的掩护,尽管这种掩护并非他们所愿。
维特维奇宅邸外,草坪上的自动喷淋装置正在滋滋作响。
一辆火焰涂装的彼得比尔特379重型牵引卡车,伴随着沉闷的引擎轰鸣声,碾过街角的停车标志,缓缓停在了路灯下。
在他身后,是一辆银色的庞蒂亚克至尊跑车,一辆通用的Gmc重型皮卡,以及一辆黄色的悍马h2救援车。
大黄蜂,那辆破旧的雪佛兰科迈罗,此时正停在车库门口。车身正在微微颤抖,向身后的领袖发送着急促的脉冲信号。
根据它的热成像侦察,这栋普通的民宅内部,存在着数个能级极高的生物热源。
那些热源的读数稳定得可怕,完全不像普通人类那样会有情绪波动带来的体温起伏。
“那是帝国的人。就在山姆身边。”救护车的电子合成音在加密频道中响起,语气凝重,“我探测到了极其微弱但频率极高的能量波,性质与某种高能粒子护盾相似。”
“他们在挟持那个孩子。”铁皮的炮口开始旋转,发出危险的嗡嗡声,“霸天虎都没这么嚣张。”
“汽车人,准备解救人质。”擎天柱浑厚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变形。”
伴随着这一声令下,寂静的街道被金属摩擦与齿轮咬合的巨响淹没。
彼得比尔特卡车的车头猛然向前翻折,巨大的轮胎在液压杆的推动下向内收缩,底盘装甲层层展开,暴露出内部精密的蓝色能量管线。
数千个机械零件在两秒钟内完成了从交通工具到战争机器的重组。
高达九米的擎天柱屹立在草坪上,沉重的金属脚掌将草皮踩进了泥土里。
他那湛蓝色的光学镜头锁定了那栋二层小楼,右臂上的离子加农炮迅速充能,散发出炽热的蓝光。
在他身后,爵士、铁皮、救护车同时也完成了变形,四把重型武器从四个角度封锁了这栋房子的所有出口。
“里面的人听着。”
擎天柱打开了外部扬声器,声音震动着周围的空气,甚至让窗户玻璃产生了共振,“我们是来自赛博坦的汽车人。释放那个名为山姆的人类及其家人。如果你们伤害任何无辜的生命,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这本该是一场充满了火药味的武装对峙。
然而,回应这一级战斗警告的,却是一声不耐烦的开门声。
房门被推开了。
走出来的并不是惊慌失措的人质,也不是举着武器的士兵。那是一个穿着银白色紧身制服的年轻亚裔男子。
他身材修长手里拿着一根全息教鞭,脸上写满了被人打断思路的烦躁。
在他身后,山姆·维特维奇正探头探脑地看出来。
这个本来应该吓得尿裤子的高中生,此刻手里正捧着一个悬浮的灵犀终端,脸上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亢奋的潮红。
“赵,赵学长,”山姆结结巴巴地指着门口那几个遮蔽了月光的钢铁巨人,声音颤抖,“这。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硅基生命样本?这也太大了吧。这完全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啊。”
被称为赵学长的帝国青年,全名赵泽,归源帝国理工学院物理系三年级学生,本次地球文明生态考察团的实习组长。
赵泽并没有理会山姆的大惊小怪,也没有因为面前那几个足以一脚踩扁他的机器人而露出丝毫惧色。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审视实验标本的目光,快速扫描着擎天柱的机体。
“液压传动。老式的化学燃料引擎。外部装甲覆盖率只有70%。”
赵泽撇了撇嘴,手中的教鞭随意地在空中划拉了两下,“这就是博派领袖擎天柱?作为一个在宇宙中航行了数万年的高等文明领袖,你们的机体设计还真是充满了复古的工业美感。”
“你说什么?”铁皮暴躁地向前跨了一步,左臂上的加农炮几乎顶到了赵泽的鼻尖,“小虫子,你想尝尝高温等离子体的滋味吗?”
“铁皮,退后。”擎天柱制止了铁皮的冲动,他的光学镜头在赵泽和山姆之间来回切换,逻辑处理器正在高速分析当前的状况。
山姆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没有外伤,甚至他的多巴胺分泌水平显示他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你们没有伤害他?”擎天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伤害?这从何说起。”赵泽按了一下手中的教鞭,一道全息投影屏幕在空气中展开,上面显示着复杂的物理公式和三维模型。
“我们正在进行课外辅导。这孩子虽然在现有的地球教育体系下是个学渣,但他对机械和能量结构有着惊人的直觉。
我正在给他讲解环流器内高温等离子体的磁约束原理,也就是你们俗称的可控核聚变。”
赵泽指了指屋内,“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擎天柱微微俯下身,巨大的金属头颅靠近了客厅的落地窗。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令他的逻辑模块几乎过载的一幕。
山姆的父亲罗恩,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球体。那是灵犀终端。从终端上方喷射出精细的分子雾,正在他的盘子里自动合成一块色泽诱人的牛排。
罗恩一边切着这块凭空出现的食物,一边看着全息投影上的新闻,脸上洋溢着某种不需要支付账单的轻松与幸福。
而在客厅的另一角,那个在大黄蜂的情报中已经患有严重阿尔茨海默症、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山姆爷爷,此刻竟然站了起来。
一位穿着同样银白制服的帝国女学生正站在老人身后,手中的一个便携式仪器正贴在老人的后脑勺上,发出柔和的蓝光。
“哈哈,这步棋走得妙。”老人中气十足地大笑着,手指灵活地移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姑娘,我感觉脑子从来没这么清醒过,连我三十年前第一次约会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海马体神经元修复进度98%。”女学生看了一眼仪器读数,微笑着说道,“老人家,您的脑萎缩已经完全逆转了。接下来只要定期服用我们提供的营养剂,您至少还能保持这种状态二十年。”
擎天柱直起了身子,后退了半步,脚下的水泥路面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和他预想的奴役场景完全不同。
“你们。在治疗他们?给他们食物?”擎天柱的声音充满了不解,“这就是你们入侵这个星球的目的?做慈善?”
“纠正一下用词,大块头。”赵泽关掉了全息投影,双手抱胸,神情变得严肃,“这不是慈善,这是资源优化管理。还有,这不是入侵,这是文明接管。”
“这依然改变不了事实。”擎天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立场,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那是属于领袖的威严,“我看到了你们的全球广播。你们废除了人类的政府,解散了他们的军队,强行接管了他们的社会运作。”
擎天柱伸出巨大的手指,指着那些正在享受福利的人类。
“你们用食物和安逸,换取了他们的服从。你们剥夺了人类最宝贵的权利。自由。”
“自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权利。”擎天柱说出了那句刻在他火种深处的格言,“无论你们的初衷看起来多么美好,只要是强加的,就是奴役。你们无权干涉人类对自己命运的选择。”
赵泽听完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并没有反驳,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
“自由?好一个宏大的词汇。”
赵泽向前走了一步,完全无视了铁皮那黑洞洞的炮口,仰起头,直视着擎天柱那双蓝色的光学镜头。
“请你从社会学和生物学的角度,给我定义一下,什么是你口中的自由?”
“对于屋里那位曾经只能在轮椅上流口水、连自己亲人都认不出的老人来说,让他继续在浑浑噩噩中腐烂,这就是你扞卫的自由吗?”
“对于这颗星球上非洲大陆那二十亿常年处于饥饿线以下、因为缺乏净水而死于霍乱的儿童来说,拥有饿死和病死的权利,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