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瓮突然剧烈震动,传出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冬冬!用剑刺她的...
话音未落,齐梨从背后扑来,她咬住我的肩膀,黑血从齿间涌出。在剧痛中,青铜剑自动飞向陶瓮,而我被无形的力量拖向齐小满腹部的裂口...
齐小满腹部的裂口像朵食人花般张开,内壁布满倒刺。我被无形力量拖向那里时,青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响,剑身二字迸出血光,照亮地窖穹顶——那里用血画着的星图中,北斗七星的位置钉着七把匕首,刀尖全部指向我的心脏。
你以为这是偶然?齐小满——巫真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她腹中的发光胎儿睁开眼,瞳孔是浑浊的白色,从你母亲带走那一半灵魂起,就注定了你会回来。
陶瓮炸裂的巨响中,母亲的身影如烟雾般凝聚。她比记忆中苍老许多,脖颈上有圈紫黑色的勒痕,但眼神依然锐利:冬冬,剑要饮心头血!
我拼命抓住青铜剑,剑柄的蟠螭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咬住我的手腕吸血。当血液流到剑尖时,整个地窖开始旋转,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康熙三年,齐家先祖在山洞发现沉睡的巫真,她教授灵魂分割之术换取自由;第一个四十九年,齐修远献祭了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巫真借此重生;我母亲在1973年逃脱祭祀,带走巫真部分灵魂,导致诅咒出现裂痕...
现在明白了?齐小满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由红丝组成的躯体,你们祁家的女人,本就是我的转世容器。
母亲突然扑向齐小满,两个半透明的身影纠缠在一起。趁这间隙,齐梨拽着我爬向暗道:祁姐姐,祠堂...引魂灯...
她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七颗黑痣渗出黑血。暗道墙壁上嵌着的傩面全部转向我们,发出嘲弄的窃笑。最恐怖的是,它们渐渐变成了我的脸。
祠堂的七盏引魂灯正在自燃,火光照亮墙壁上的族谱图——与的名字由红线相连,共同延伸出一条金线,连接着最上方那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
我们三个...齐梨咳出几片柏树叶,...本就是同一个灵魂分裂的。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左臂——没有骨头和肌肉,只有纠缠的红丝。那些丝线自动连接到我手腕的伤口上,刹那间,我看到了齐梨的全部记忆:她如何被选中成为傩女,如何在每个满月忍受剥皮之痛,又如何在地窖发现真相...
用这个。齐梨塞给我半块残破的傩面,正是咬过我手指的那个,它能暂时控制巫真。
祠堂外传来木头断裂的巨响。我们冲出去时,看见那棵古柏正在疯狂生长,树干裂开的巨口中伸出无数藤蔓状的红丝。齐小满——或者说巫真的完全体——站在树前,腹部裂口大张,里面不再是胎儿,而是一张完整的傩面。
母亲的身影被红丝缠绕,正在慢慢融入那张傩面。看到我,她拼命挣扎:冬冬!刺树心!
青铜剑在我手中变得滚烫,剑柄上的蟠螭纹路全部立起,像活物般蠕动。齐梨突然抢过那半块傩面戴在脸上,她的身体立刻开始融化,变成红丝流向古柏。
祁姐姐,记住...她的声音已经扭曲,...傩面要反着戴!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雨滴在空中就变成了血珠。归云居所有建筑的门窗自动开合,发出凄厉的拍打声。戏台方向传来棺材盖滑动的闷响,七个傩面人从地底爬出,开始绕着古柏转圈。
巫真完全占据了齐小满的身体,现在她飘浮在古柏前,嫁衣化作漫天红丝。当她把那张从体内取出的傩面往脸上扣时,我猛然想起齐梨的提示,冲上去将傩面反转着按在她脸上。
一声非人的尖啸震碎所有玻璃。巫真僵在原地,傩面下的红丝疯狂扭动。母亲趁机从她体内分离出来,半透明的身影推着我冲向古柏:现在!刺树心!
青铜剑刺入树干时,整棵古柏喷出黑色汁液,那些汁液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个傩面。树心处有个发光的核心,里面蜷缩着个穿清代服饰的小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巫真本体。
杀了我...小女孩睁开眼,流下两行血泪,...结束轮回...
剑尖触及光核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我看到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年幼的巫真被选为第一代傩女,在极度恐惧中灵魂分裂,一部分成为嗜血的怪物,另一部分永远困在树心。
青铜剑突然被无形力量推向光核深处。巫真——那个小女孩露出解脱的微笑:谢谢...她的身体开始消散,...终于可以睡了...
整个归云居开始崩塌。母亲拉着我冲向大门,她的身影越来越淡:记住,傩面是容器,不是本体...她指向我手中的半块傩面,...带着它,但永远不要...
话未说完,一根红丝从地底刺出,贯穿她的胸口。母亲最后看了我一眼,用口型说了句活下去,便化作光点消散。
大门近在咫尺,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我回头看见巫真的红丝躯体正在分解,七口陶瓮相继爆裂,释放出无数光点。齐小满的身体悬浮在半空,突然睁开眼——这次是齐梨的眼神!
祁姐姐,快走!她用齐梨的声音喊道,四十九年后...
地面突然塌陷,我拼命抓住门环。整座归云居沉入突然出现的地下湖中,最后消失的是那棵古柏的树冠,上面挂着的纸人替身正在自燃,灰烬组成四个字:未完待续。
天亮了。
我跪在泥泞的山路上,手中紧攥着半块傩面和青铜剑。远处传来鸡鸣,阳光照在剑身上,二字已经黯淡无光。
背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你做得很好。但四十九年后,归云居还会再开。——一个老朋友
随信附带的照片让我血液凝固:晨曦中的山道上,站着个穿靛蓝布裙的少女背影,她赤足悬空,脚踝系着银铃。
照片角落的柏树上,隐约可见新刻的记号——一个梨花图案,与四十九年前那封邀请函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快递盒躺在宿舍书桌上,像一块被遗忘的墓碑。祁雪用裁纸刀划开胶带时,刀刃意外割破食指,血珠滴在盒面的火漆印上——那个梨花图案瞬间变得猩红,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
奇怪...她吮着手指翻开母亲的研究笔记,第199页记载着同样的火漆印照片,旁边批注:巫真标记,见之即焚。
盒内衬着潮湿的柏树叶,中间躺着半块残破的傩面。梨花造型,左眼处有道裂痕,内侧沾着暗褐色污渍。当她的影子投在傩面上时,裂缝突然渗出透明的液体,带着松木和腐肉混合的气味。
二十岁生日快乐。室友林檬探头看了眼,这礼物够阴间的。
祁雪勉强笑了笑。自从母亲失踪后,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匿名快递,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令她毛骨悚然。她小心地用铅笔挑起傩面,内侧的污渍突然蠕动起来,组成两个小字:。
窗外暴雨骤至。雨滴敲击玻璃的节奏渐渐变成三长两短,就像某种古老的密码。祁雪鬼使神差地将傩面贴近脸颊,裂缝正好对准左眼——
刹那间,她站在一座沉入地下的古宅前。黑瓦上爬满红丝,十二只石兽在雨中流泪。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门内站着个穿靛蓝布裙的少女,赤足悬空,脚踝银铃无风自响。
姐姐终于来了。少女转身,后颈衣领下滑,露出七颗黑痣组成的北斗七星。
傩面从祁雪手中脱落,幻象随之消散。书桌上的台灯滋滋闪烁,灯光下那半块傩面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梨花花瓣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火烧过,而那道裂痕竟然延伸出了细小的分支,如同血管般在傩面内侧蔓延。
林檬早已睡熟。祁雪锁好傩面放进抽屉,转身时瞥见穿衣镜中的自己——左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颗泪痣,位置与母亲年轻照片上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她被抽屉里的抓挠声惊醒。拉开一看,傩面内侧已经布满蛛网般的红色纹路,正中央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最恐怖的是,那轮廓正在变得越来越像她。
——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彩信:泛黄的老照片上,七个穿嫁衣的女子被绑在青铜柱上,她们都没有脸,手腕却被红绳相连,组成北斗七星图案。照片角落写着日期:壬寅年七月初七。
正是今天。
祁雪颤抖着拨通母亲的旧号码。二十年无人接听的电话,此刻竟然通了。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接着是母亲扭曲变调的声音:
雪雪...别碰...傩...
通话突然中断。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站在宿舍楼下的身影——穿靛蓝布裙的少女仰着头,雨水冲刷着她惨白的脸。当雷光闪过时,祁雪惊恐地发现,那张脸正在变成自己的模样。
抽屉里的傩面发出一声,自动扣上了锁。
晨光透过纱帘时,祁雪发现枕边散落着几片柏树叶。叶片背面用针尖刻着微小的符咒,与她梦中见到的古宅瓦片上的一模一样。最可怕的是——她明明记得睡前把傩面锁进了抽屉。
林檬,你动过我东西吗?
室友的床铺整齐如常,手机上有条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系里急召调研,一周后回。你抽屉第三格有东西在动,千万别开。
祁雪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她缓缓拉开抽屉,那半块傩面静静躺着,但位置从左侧移到了右侧。更诡异的是,傩面内侧的血管纹路已经形成完整的五官轮廓——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叮咚——
门铃吓得她几乎跳起来。快递员递来个包裹,发件人署名。拆开后是本皮面笔记,扉页贴着母亲的照片,下方写着:祁夏研究员傩戏田野调查实录(1993-2003)。
笔记大部分内容被墨水涂黑,残存页面上满是母亲狂乱的笔迹:四十九年周期是骗局...真正间隔是二十载...巫真需要新鲜血脉...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平面图——归云居地窖结构图,背面用褐红色写着:地窖七瓮,中间有假。
祁雪用棉签蘸水擦拭字迹,棉签立刻染成暗红。这根本不是墨水。
图书馆古籍部的冷气开得极低。祁雪对照母亲笔记里的线索,在《闽南傩戏考》中找到了关键记载:...灵魂分割之术,需以血脉至亲为容器,每二十载更替...当她手指碰到这段文字时,墨迹突然变成血红色,在纸上组成母亲的脸。
你母亲也喜欢这本书。
声音从背后传来,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俯身指向书页。他的袖口散发着柏树汁液的气味,后颈衣领处隐约可见几颗黑痣。我是民俗学系齐昭教授。他递来的名片背面印着梨花图案,你长得真像祁夏研究员。
齐昭的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刺青:七个黑点组成的北斗七星,与幻象中少女脖颈后的黑痣排列一致。当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相册时,祁雪的血液几乎凝固——泛黄的照片上,七个穿傩戏服的人站在归云居前,中央女子抱着陶瓮,容貌与她祖母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是1903年闽南傩戏普查留影。齐昭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有趣的是,每张合影里都会出现相似的面孔。他快速翻动相册,不同年代的照片中,确实都有个与祁家女性神似的女子。
古籍部的灯光突然频闪。当光明重新稳定时,齐昭已经不见踪影,桌上多了张字条:酉时三刻,民俗馆地下室见。带你见真正的归云居。
回宿舍的路上,祁雪左眼的泪痣开始隐隐作痛。路过镜面建筑时,她惊恐地发现泪痣已经变成深紫色,而镜中的自己竟然穿着民国时期的蓝布衫。眨眼间,幻象又消失了。
抽屉里的傩面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当祁雪鼓起勇气再次查看时,傩面内侧的脸已经睁开眼,嘴唇蠕动着吐出柏树叶。叶片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最清晰的一句是:别信齐昭,他没有影子。
夜幕降临前,祁雪做了三件反常的事:首先,她将母亲的地窖图扫描发到云端;其次,在门缝夹了片柏树叶;最后,把傩面装进锦盒,用朱砂在盒面画了道歪斜的符咒——这是她在母亲笔记角落发现的。
民俗馆的地下室比想象中深得多。螺旋阶梯的墙壁上挂满傩面,每走一步都感觉那些面具在转动眼珠。最底层的展厅中央,摆着七口微型陶瓮,排列方式与母亲图纸完全一致。
这才是归云居的核心。齐昭的声音突然从背后贴近,他呼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三百年来,齐家与祁家的女子轮流成为瓮中人。
他掀开中央陶瓮的盖子,里面飘出缕红丝,在空中组成祁雪的脸。就在这时,展厅的灯全部熄灭,应急出口标志的血光中,祁雪清楚地看到——齐昭脚下确实没有影子。
你母亲当年逃掉了仪式。齐昭的声音变得异常年轻,所以现在需要你来补全。他的脖颈突然伸长,七颗黑痣发出幽幽青光,毕竟,你本就是归云居的孩子...
黑暗中,祁雪背包里的傩面突然发出尖啸。锦盒炸裂,那半块梨花傩面自动飞到她脸上。透过傩面的眼睛,她看到整个地下室布满红丝,而齐昭的身体完全由发光的丝线组成。
最恐怖的是,在红丝交织的深处,站着个穿靛蓝布裙的少女——她缓缓转身,露出的脸正是二十年后的祁雪模样。
欢迎回家,姐姐。少女的嘴没有动,声音直接响在祁雪脑海里,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梨花傩面紧贴在脸上,内侧的血管纹路突然刺入皮肤。祁雪想尖叫,却发现声音被面具吞噬了。透过傩面的眼睛,整个世界变成了暗红色,地下室墙壁渗出无数红丝,像活物般在空中扭动。
齐昭的身体正在分解。他的西装如蝉蜕般脱落,露出底下由发光红丝组成的躯体。那些丝线纠缠成人体轮廓,但比例完全错误——脖颈过长,四肢关节多出两截,胸口有个不停开合的黑洞。
你母亲当年带走了一半。齐昭——或者说那个红丝组成的存在——用几十个人的声音同时说话,现在该归还了。
他胸口黑洞里伸出丝线,刺向祁雪心口。就在接触瞬间,她背包里的母亲笔记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祁夏的虚影:雪雪,看瓮!
祁雪扑向展厅中央的七口陶瓮。最左侧的瓮微微震动,盖子滑开一条缝,里面传出母亲的呼救声。当她伸手去掀时,齐昭的红丝缠住她的脚踝,将她倒吊在半空。
你以为她在里面?齐昭的脖子像蛇般伸长,红丝头颅凑到祁雪面前,看看清楚。
瓮中飘出的不是母亲,而是个穿清代服饰的小女孩。她抬起腐烂的脸,嘴角却挂着齐昭的微笑:所有祁家女子,最终都会成为我。
傩面突然收紧,祁雪的左眼剧痛难忍。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1903年的雨夜,小女孩被绑在青铜柱上,七个傩面人围着她又唱又跳;当剥皮刀划过额头时,她的灵魂一分为二,暴虐的部分化作红丝怪物,纯净的部分永远困在陶瓮里...
祁雪挣扎着抓住胸前的翡翠吊坠——母亲失踪前留给她的最后礼物。玉坠接触红丝的瞬间,齐昭发出惨叫,他的红丝躯体如退潮般缩回胸口黑洞。
坠子表面浮现细小的裂纹,里面渗出暗红液体。液体在空中组成一行字:地窖中央瓮是假的,真身在...
字迹未完成,吊坠就炸成碎片。祁雪摔在陶瓮堆里,半块傩面终于脱落。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红丝。
时间不多了。幻象少女突然出现在身旁,她的蓝布裙沾满柏树汁液,你每使用一次傩面,就会更快变成我们。
少女的手穿过祁雪胸膛,却没有造成物理伤害。相反,祁雪感到某种本质的东西被抽走了。地下室开始扭曲变形,展柜玻璃映出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那个穿蓝布裙的未来自己。
住手!祁雪抓起陶瓮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地上形成奇怪的符纹。所有红丝如遭雷击般颤抖着后退,连齐昭都暂时停止了动作。
借着这个间隙,她冲向螺旋楼梯。台阶在脚下无限延伸,墙壁上的傩面全部转向她,齐声唱起那首诡异的童谣:七月半,开鬼门,瓮中娘娘要尝鲜...
当祁雪终于撞开地下室出口时,外面不是民俗馆大厅,而是一片月光下的荒芜山地。十二只石兽蹲踞在残垣断壁上,远处黑瓦白墙的宅院静静矗立——归云居。
欢迎回家。齐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祁雪回头,发现民俗馆的出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棵流血泪的古柏。树干裂开的巨口中,隐约可见七个穿嫁衣的身影。
最可怕的是,她的左手已经完全透明化,红丝在皮肤下组成细小的符文。背包里的母亲笔记突然飞出来,在空中自燃成灰。灰烬飘向归云居方向,排列成箭头形状。
祁雪摸向脖颈,那里本该有翡翠吊坠的位置,现在多了个铜钱大小的黑洞。当她用手指触碰时,洞中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
雪雪...找到真正的破幽剑...它在...
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切断。祁雪跪倒在地,左眼的泪痣灼烧般疼痛。视线模糊中,她看到自己的倒影——穿蓝布裙的少女站在水面之下,正缓缓戴上完整的梨花傩面。
当剧痛稍减,祁雪发现自己站在归云居的朱漆大门前。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绳,与她梦中见过的完全一致。更恐怖的是,大门两侧的影壁上,密密麻麻贴满黄符,每张符上都写着她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