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姐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章…章砚澄。”
姜魁抚掌大笑:“刘小姐你早说不就好了,白白可惜了令尊这两根手指。”
他挥挥手,有人忙跑着去请大夫了。
接下来自然不用他操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底下的人就将那晚的事审的明明白白。
姜魁看着纸上的供述,一张脸黑了又黑:“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转身踏出了刘府,身后的侍卫也呼啦一下全走了。
院子里顿时空了大半,刘家的人直到确认这些人都走远了,才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姜魁将供述折了塞进信封里,让侍卫送去知府衙门。
自己则带着一伙人快马加鞭的出了城门,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
“殿下”一道轻盈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燕清时身前。
“姜魁找到章砚澄的踪迹了!”
“章砚澄那晚在刘小姐处借了盘缠,带着寡母一路出城去京城了,说是要告御状。”
“按行程推算,此时应该已经到开封了!”
燕清时眉眼一跳:“洪大人现在到哪了?”
暗卫:“根据昨日的消息,今日到亳州。”
燕清时在原地走了两步道:“洪大人此行并没有刻意遮掩踪迹,这小子若是聪明,自然知道去找洪大人汇合。”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带两队人马去一趟,务必赶在姜魁之前将人给我带回来。”
暗卫有些迟疑:“陛下让我们以您的安全为主。”
燕清时:“杨将军就在隔壁,而且还有那么多侍卫在,我能有什么事?”
暗卫听罢也没再纠结,利落的带人出发了。
章砚澄的行踪有了下落,梁彻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此次杭州科举舞弊案,除了章砚澄是重要证人之外,其余的五十六人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须得一一走访,看看是否有人愿意在府衙作证。
杨忠良自诩是个武官,做不了这种磨嘴皮子的事。
被梁彻的眼风一扫,顿时蔫了,讪讪道:“开个玩笑。”
几人兵分三路,各自出发。
晚上直到宵禁时才灰头土脸的回来,可惜结果差强人意。
三人坐在桌前复盘今天的情况。
燕清时道:“我先来吧。”
她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根据自己的随笔复述几个学子的情况。
“我今日走访了桐庐县的三个学子。”
“第一人名唤温书昀,今年三十有一,在乡下开了所启蒙私塾,如今的生活不算富裕却也衣食无忧,日子过的安稳踏实,不愿横生枝节。”
“第二人名唤张华,今年三十有五,乡试落榜之后手里便得了大笔银钱,如今已经是桐庐县赫赫有名的富商了,我刚提起此事就差点被轰出来,言语间粗蛮无状,并不想声张此事。”
“第三人名沈砚秋…”
提及此人,她有几分犹豫,之后才慢吞吞的道:“他落榜后便以为青楼女子填词度日。”
如今国富力强,读书人众多,书生学子都很是注重自己的体面与气节,梁彻身为文官,更是持重自身。
如今乍闻有人居然靠着在青楼做淫词艳曲度日,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士者当存松柏志,纵处困厄,又如何能丢了文人风骨?”他痛心疾首道。
燕清时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眼前,另一只手给他顺气。
不同于梁彻从小出身书香门第,从小不为白银烦忧,燕清时却是实打实的在底层呆过的。
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沈砚秋失了功名又无资产傍身,自然得寻个能养活自己的生计。
为青楼女子填词这事说起来是不体面了些,但到手的金银却是实打实的,能保障一家老小有饭吃。
轮到杨忠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梁彻的视线看向他身后的侍卫,侍卫面无表情的将今天的事都说了。
他们去的第一家在村里,那书生叫周来福。
家中原本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有百十亩好田,每次落榜家中都要少十来亩田地,直到去年,家中的田产宅第都被他卖光了。
再次名落孙山,家中也没了资产供他继续读书,只能回家来。
每日喝酒赌钱,自暴自弃,竟沦落到要典妻当子的程度。
那日他们到时,正好碰上牙行来提人。
杨忠良替他还了银子,等牙人一走,反手就将那混账揍了一顿,关于科举舞弊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梁彻长长叹了口气,但这事那混人也做的着实过分了些,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第二家是个老童生,他们去时,正赶上那老童生的丧仪。
在科举一途努力了一辈子,明明已过了乡试,却被人冒名顶替,抱憾而终。
梁彻的手抬起又无力的放下,这朗朗乾坤下藏着无数的阴影和腌臜。
他不可能桩桩件件都管得了,但是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的,不彻底肃清,他誓不为人!
几人又连续忙活了好几天,仍是一无所获。
“殿下!沈砚秋想见您!”侍卫拱手道。
燕清时穿衣的手一顿:“约在清远茶楼吧,找个隐蔽点的包间。”
收拾停当,燕清时跟梁彻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清远茶楼位于街巷拐角,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燕清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店内喝早茶,她抬步上了二楼,走到最后一个包间推门进去。
沈砚秋已经等了有一阵,正吊儿郎当的一只脚踩在榻上,一边朝下看,手里还捏着枚吃了一半的点心。
看见进来的是个女娘,这才收了自己狂放不羁的坐姿,但也只是一点。
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拍拍手里的残渣,口齿不清的问道:“做主的人呢?派个小女娘过来是什么意思?”
燕清时笑笑:“我们家大人有其他事要忙,让我全权负责此事。”
她坐在左侧,指尖轻搭案几,说话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位者运筹帷幄的气场。
许是被她的气场震慑到,沈砚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疑瞬间收了回去,不自觉的坐端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