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祠堂里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张海杏脸上的怒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意,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李宁玉和张海琪,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这演技,是不是把他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李宁玉瞳孔微张,恍然拍了下手:“海杏姐姐,你刚才是装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动了肝火呢!”
“生气倒不全是装的。”张海杏指尖轻点眉心,眼底闪过一丝真真切切的不悦,随即又化开,“起初是真恼了他们,可后来我转念一想,这事根源不在他们,自有别的缘故。索性顺水推舟,逗逗他们罢了。”
“我就说你这般敏锐,怎会看不出其中关节。”张海琪走过来,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调侃,“原来是故意拿他们寻乐子,害得我刚才还想劝你两句。”
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张起灵,此刻竟难得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笃定:“海杏心思通透,不会囿于表面。”
张海杏闻言弯了弯眼,拍了拍李宁玉的手背:“折腾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回去睡吧,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说罢便牵着李宁玉的手,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夜色渐浓,老宅的石板路被月光浸得微凉,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李宁玉忍不住侧头问道:“海杏姐姐,刚才在祠堂里,你和琪姐、小官哥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张海杏停下脚步,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好了我的乖阿玉,让你那转不停的聪明脑袋瓜歇一歇。过两天开大会的时候,我和小官、琪姐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现在急也没用。”
李宁玉望着眼前待她依旧如少时般温柔的张海杏,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恍惚。指尖触到的掌心温暖依旧,耳边的声音亲昵熟悉,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十五岁、跟在张海杏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姑娘。
可指尖的粗糙、眼角的细纹,都在提醒她早已不是当年模样。她轻轻握紧张海杏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海杏姐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过两年就到不惑之年,我……已经老了。”
“胡说什么。”张海杏反手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满是心疼与认真,“我们阿玉哪里老了?明明还是风华正茂的模样,眉眼间的明媚一点没变。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姑娘。”说罢,不等李宁玉再感慨,便拉着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推开房门,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屋内蛛网遍布,桌椅板凳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墙角甚至结着些许白霜,显得阴冷破败。张海杏却毫不在意,转头对李宁玉笑道:“阿玉,闭上眼睛,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宁玉虽满心疑惑,但对张海杏的信任早已深入骨髓,当即乖乖闭上了眼睛。指尖传来张海杏温热的触感,耳边似乎有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好了,睁开眼睛吧。”
熟悉的声音落下,李宁玉缓缓睁开眼眸,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云雾缭绕间,古洞幽深,翠绿的灵藤从洞顶垂落,藤上缀着晶莹的珠露,滴落时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中。洞壁温润如玉,隐隐透着灵气,穹顶之上镶嵌着大片水晶簇,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霞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下方,一眼灵泉汩汩涌动,泉水清澈见底,蒸腾着袅袅仙气,泉边几株朱果树硕果累累,鲜红的果实映着琉璃般的光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哪里是人间该有的景象,分明是传说中的仙家福地。
李宁玉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张海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海杏姐姐,这、这是哪里啊?”
“这是我的神府小洞天。”张海杏笑意盈盈地解释,“今天折腾了一天,你肯定饿坏了,我去给你做饭,你自己在这儿随意转转,熟悉熟悉环境。”说罢,便转身朝着灵泉旁的一间竹屋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张海杏便端着满满一桌子菜出来。下一秒,两人已重新出现在那间破败的院落里。张海杏指尖轻轻一掐诀,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屋内的灰尘、蛛网瞬间荡然无存,桌椅板凳恢复了原本的色泽,整个屋子焕然一新,连空气中的霉味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草木清香。
“阿玉,咱们去找我哥吧,让他们两口子跟咱们一块吃饭。”张海杏说道。
李宁玉颔首应允,两人并肩朝着张海客的院落走去。
所谓张家老宅,并非单一的一座宅院,而是一个庞大的聚居村落。一座座青瓦白墙的院子紧密相连,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间。好在张海杏和张海客是兄妹,院落本就挨得极近,不多时便到了门口。
此时,张海客正和妻子沈瑶一起打扫院子。长年无人居住的院落积满了灰尘,墙角的杂草已长到半人高,这样的景象,在张家老宅的角角落落随处可见。夫妻俩挽着袖子,正干得热火朝天,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听到张海杏邀请他们去吃饭,两人皆是大喜过望。沈瑶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笑道:“正想着等收拾完,就去帮你收拾屋子,然后进山打些猎物对付一顿,没想到你都已经做好饭了!”
两人确实饿坏了,也不再客气,跟着张海杏和李宁玉一同返回院落。
刚一进屋,张海杏抬手轻轻一挥,一张四方桌凭空出现在屋子中央,桌上瞬间摆满了菜肴——清蒸鱼色泽鲜亮,香气扑鼻;清炒时蔬翠绿爽口,点缀着红椒;还有一碗浓稠的鸡汤,汤色金黄,飘着几粒枸杞。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张海杏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快坐快坐,都饿坏了吧?”她先给沈瑶夹了一筷子鱼,“嫂嫂,我听阿玉说你也是南方姑娘,所以菜都做得偏淡一些,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又转向李宁玉,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阿玉快吃,别客气。”
张海客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海杏,你这一手是怎么回事?看着可不像是储物戒指里备好的,倒像是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本来就是刚做的呀,还是我亲手做的呢。”张海杏笑着说道,一边又给张海客添了碗汤,“哥,你快尝尝我的手艺,这么多年没做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张海客见状,便不再多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鲜嫩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不由得点了点头。四人围坐在桌旁,说说笑笑,气氛热热闹闹,一扫之前祠堂里的凝重。
酒足饭饱,收拾完碗筷,张海客才再次提起心中的疑问,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海杏,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我们找了你好久。”
张海杏望着眼前二十多年未见的哥哥,眼眶微微泛红,语气里满是怅然:“哥,你只当是二十多年没见我,可我,却已经两千多年没见过你了。”
“什、什么意思?”张海客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摔落在地。
李宁玉和沈瑶也愣住了,满脸不解地看向张海杏,等待着她的解释。
张海杏却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过几天我会和小官、琪姐一起,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大家,所以现在别问了,我不想重复回答两遍。”
张海客看着她一脸坚决的模样,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追问,可心头的疑惑却如同潮水般汹涌,怎么也压不下去。
张海杏见状,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三人说道:“难得聚在一起,我给你们把把脉,看看这些年身体状况怎么样。”
三人欣然应允,依次伸出手腕。张海杏指尖搭在他们的脉搏上,凝神细诊,片刻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还好,都是些小毛病,不打紧。”她取出纸笔,快速写下几副调理的方子,分别递给三人,“按方子抓药煎服,过段时间就好了。”
诸事完毕,张海客和沈瑶便起身告辞,各自回屋休息。李宁玉则跟着张海杏留在了她的院落里,夜色渐深,老宅渐渐陷入了宁静,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