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骑鹤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先是从那个黑色的密码箱里取出几件衣服,挂进属于他的衣柜。
接着,又从笔记本电脑背包里,拿出一台银灰色的、造型流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最新款进口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书桌上。
最后,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部造型新颖、带有大彩色屏幕和摄像头的诺基亚机皇7650手机,随意地放在了电脑旁边。
他收拾得很自然,仿佛这些东西和普通学生的脸盆、暖水瓶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切落在有意无意观察着他的司南玉眼里,却不啻于一场小型地震!
司南玉的眼睛越瞪越大,心里翻江倒海。
那台笔记本电脑,他只在最新的电脑杂志上见过广告,是今年刚出的高端商务款,进口货,市面上售价绝对超过一万!
那部手机,是诺基亚最新的旗舰机皇7650,带彩屏、能拍照,价格起码五千往上!
再看张骑鹤随意挂在衣柜里的几件t恤、poLo衫,虽然款式简洁,但那个小小的logo……
司南玉认得其中一款,是今年才开始在国内流行的几个进口休闲品牌,随便一件都要五六百块!
还有床下摆着的那两双鞋,一双是质地很好的软皮鞋,另一双是运动鞋,看样子都不普通。
最离谱的是,司南玉眼尖地瞥见张骑鹤密码箱的内袋里,居然还塞着一支小巧精致、一看就很高档的进口录音笔!
妈的!
司南玉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个大学生,带录音笔干嘛?
这装备也太齐全、太专业了吧!
司南玉有点怀疑人生了。
刚才明明听张骑鹤自我介绍是来自“马陵县”的。
马陵县?
司南玉努力在脑海里搜索,那个苏北的小县城自己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它的上级市“淮市”倒是有点印象,但那也是苏北地区,以经济落后着称的地方啊!
从那种地方来的学生,不应该是像吕浩那样朴实无华,甚至带着点土气吗?
难道……这张骑鹤家里有矿?!
司南玉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是暴发户?还是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背景?
这身行头,这消费水平,完全颠覆了他对“县城学生”的认知!
与司南玉的震惊和猜疑不同,吕浩则完全是另一番反应。
他是个典型的“三无人员”:无名牌,无电脑,无手机。
本身对名牌、手机、电脑这些东西都不太熟悉,甚至有些陌生。
看到张骑鹤拿出这些“高级货”,他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羡慕,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觉得什么都新鲜,但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只觉得这个新室友“很有钱”、“很厉害”。
待张骑鹤拿着毛巾和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时,司南玉终于忍不住了。
悄悄把吕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指着张骑鹤的东西,开始一一介绍起来,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兴奋。
“浩子!看见没?那台电脑,最新的进口货!一万多块!够咱俩一年学费加生活费了!”
“那手机!诺基亚机皇!能拍照!五千多!”
“还有他挂起来的那件t恤,看着普通吧?进口牌子!起码七八百!顶你一个月伙食费了吧?”
“好家伙!”
司南玉最后总结道,“这个张骑鹤,绝对是大户人家!这派头,这装备!吱吱!”
吕浩听得一惊一乍,嘴巴张得老大。
一万多的电脑?
五千多的手机?
五六百一件的t恤?
这些数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他憨厚地挠挠头,感叹道:“我的娘咧!骑鹤他家……是干啥的啊?这么有钱?这要放在几十年前,那就是妥妥的被‘打土豪’的对象啊”
司南玉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压低声音:“对啊!打土豪!浩子,咱俩配合一下,等会儿敲他一顿竹杠!让他晚上请客吃饭!去校外好点的馆子!”
吕浩一听,连忙摇头,脸色都变了:“不行不行!玉哥,这哪行啊!俺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俺是个实诚孩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他态度很坚决,觉得这样占人便宜很不道德。
司南玉看他这副榆木疙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傻啊!不敲白不敲!他那么有钱,请咱们吃顿饭怎么了?就当是庆祝室友见面嘛!又不是抢他的!”
吕浩低着头,吭哧吭哧地想了半天,才抬起头,红着脸,用商量的语气道:“玉哥……配合你也行……不过,你得答应俺一个条件!”
“啥条件?说!”司南玉爽快道。
“你得教俺玩电脑游戏!”
吕浩指着司南玉的电脑,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就你刚才玩的那个!俺也想学!”
司南玉一听,乐了,这还不简单?
他满口答应:“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证把你教会!”
但他眼珠一转,又加了个条件:“不过,浩子,你得答应我,以后在宿舍,你得喊我‘老大’!而且以后在金陵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事,都由我罩着你!怎么样?”
吕浩想了想,觉得叫“老大”也没什么,还能学玩游戏、有人罩着,挺划算的,便憨憨地点了头:“中!玉哥……不,老大!”
等张骑鹤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服,从卫生间里清爽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吕浩正笨手笨脚、全身紧绷地趴在司南玉的电脑前,鼠标握得像锄头。
司南玉则站在他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屏幕,大呼小叫。
“哎呀!笨死了!鼠标点那里!瞄准!开枪!对!……我靠!吕浩!你他妈是猪吗?!那是手雷!不是急救包!你往自己人堆里扔什么扔?!你想把队友都炸上天啊?!”
屏幕上,吕浩操控的游戏角色果然一颗手雷丢在了队友脚下,瞬间团灭。
吕浩权当没听见司南玉的骂声,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屏幕,脸上没有懊恼,只有对未知世界的强烈渴望和初次接触的兴奋。
张骑鹤看着这场景,忍不住笑了。
司南玉见张骑鹤出来,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用随意的口气道:“张同学,收拾好了?你看,这都四点多了,等会儿咱们宿舍兄弟几个,一起聚个餐呗?”
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吕浩附和,吕浩却根本没看见。
张骑鹤何等精明,一看司南玉那眼神和吕浩略显局促的样子,就猜到了七八分。
但他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趣。
看了看宿舍里还空着的两个床位,灵机一动,找了个更合理的借口,爽快地笑道:“可以啊!没问题!不过现在人还不齐。咱们409是六人间吧?还有两位兄弟没到呢。第一次聚餐,还是等人都到齐了,咱们再一起去外面的馆子好好聚一聚,那才热闹!今天嘛,先食堂凑合一顿,熟悉熟悉环境。”
他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既答应了聚餐,又把时间推后了,还显得自己大方、考虑周全。
司南玉一听,也不好再强求现在就去“敲竹杠”,只能悻悻地点头:“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张骑鹤走到自己的床铺边,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跑了一天,确实感到了疲惫。
拿出手机,给董知瑜发了条短信,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六点多。
夜幕已经降临,窗外华灯初上。
张骑鹤被司南玉推醒:“骑鹤,醒醒!吃饭去了!咱们宿舍又来了一位兄弟!”
张骑鹤揉揉眼睛坐起来,才发现宿舍里果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清瘦、气质有些文弱的男生,正坐在对面床铺整理书籍。
宿舍里现在有四个人了,还空着两个床位。
询问之下得知,这位新室友来自本省的巾州,名叫杨寒江。
“杨寒江?”
张骑鹤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着赞道:“这名字倒是很有诗意啊!是取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吧?”
杨寒江本来还有些拘谨,听到张骑鹤一下子就点出了自己名字的出处,顿时感觉找到了知音,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有意无意地开始炫耀起自己的“大作”,不但从行李里拿出了几本刊登过他“诗作”的校园文学杂志,还热情地介绍了一些他曾经发表过文章、并获得过不少“喝彩声”的文学网站。
张骑鹤看着他那略带炫耀又渴望认可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却做出夸张的敬佩表情。
“哎呀!失敬失敬!没想到咱们409宿舍还藏着一位大才子!以后在文学创作上,可要多多照应我们这些粗人啊!”
杨寒江被捧得有些飘飘然,连声道:“客气客气!应该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一旁的司南玉看着两人这番“商业互吹”,被搞得有些腻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心底又有点暗暗警惕:这个张骑鹤,果然不是一般人!
跟吕浩这种憨厚的能玩到一块,跟自己这种精明的也能周旋,现在连杨寒江这种酸文假醋的文艺青年,他三言两语就能捧得对方找不着北!
这交际手腕,也太厉害了!
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起出门前往食堂。
一路上,司南玉还在琢磨着等另外两个室友到了,怎么把“敲竹杠”的计划落实。
到了食堂,打饭窗口排着队。
司南玉故意摆出挑剔的架势,指着窗口里的菜,嫌弃这个菜油太大,嫌弃那个菜肉太少,嘴里还嘟囔着“这能吃吗?”、“食堂的油是不是地沟油啊?”
打菜的大妈脸色渐渐垮了下来,手里的勺子敲得盆沿当当响,没好气地道:“同学!你到底打不打?后面还那么多人排队呢!”
司南玉见状,扭头对张骑鹤说:“骑鹤,你看这食堂的菜……要不,咱们还是出去下馆子吧?我请客!”
他这话是以退为进,心想自己先说请客,张骑鹤那么“土豪”,肯定不好意思真让自己请,到时候自然就顺水推舟了。
张骑鹤哪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
他笑骂两句,伸手轻轻推了司南玉一把:“得了吧你!少在这挑三拣四的!赶紧打饭!等人都齐了再去外面聚!滚去饭桌上等着!浩子,寒江,咱们打饭,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