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温与钱镠在徐州主战场进行决定国运的终极对决时,北线由葛从周指挥的兖州-郓州战场,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葛从周不愧是朱温麾下头号大将,用兵沉稳而狠辣。他接替暴躁的朱珍后,并未急于求成,而是首先稳住了因朱珍惨败而有些浮动的军心,随后才对曲阜城展开了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猛攻。他带来了充足的攻城器械和生力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葛从周心硬如铁,指挥大军昼夜不停地猛攻。投石机日夜不停地向城内抛射巨石,床弩精准地狙杀城头守军,无数的云梯、冲车、井阑被推向城墙。葛从周甚至挖掘了多条地道,企图潜入城内。
守城的刘鄩,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将自己的智谋与韧性发挥到了极致,亲自在城头督战,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他组织敢死队反复逆袭,烧毁梁军的攻城塔;用磨盘、金汁对付挖掘地道的敌军;以灵活的调度弥补兵力与经验的不足。曲阜城在他的指挥下,仿佛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让梁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难以完全靠计谋弥补。在葛从周不惜代价的猛攻下,守军伤亡持续增加,城墙多处出现破损,虽经连夜抢修,但形势依然日益严峻。不到十天,曲阜城已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外围据点尽失,城墙数段出现险情,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刘鄩与守城军民已然疲惫不堪,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然而,就在葛从周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一举拿下这颗硬钉子时,一匹来自西南方向的快马带来了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梁王朱温在徐州主力决战中惨败,仅率两千余骑狼狈西逃,十余万大军覆灭!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葛从周军中迅速传开,原本高昂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主帅大败,后方震动,他们这支偏师顿成孤军,若钱镠主力北上,与王师范、刘鄩形成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葛从周得报,长久沉默。他望着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能攻破的曲阜城,眼中充满了不甘与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统帅的清醒与决断。
“传令……收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全军撤往郓州方向,与霍存将军汇合!”
军令如山。尽管无数梁军将士对功亏一篑感到憋屈,但也明白这是当前唯一正确的选择。葛从周率领两万攻城大军,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开始有序地撤离曲阜城下,向着西北方向退去。
城头之上,几乎虚脱的刘鄩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梁军,心中五味杂陈。他庆幸守住了城池,保住了兖州这个战略支点,但也深知,若非主公朱温大败的消息传来,曲阜恐怕真的守不住了。他麾下将士与征发的民夫皆已疲惫到极点,实在无力出城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葛从周这部精锐之师,安然撤离。
与此同时,在郓州方向,战况则截然不同。负责进攻此地的是梁军另一员宿将霍存。此人勇猛善战,作风强悍。郓州守军虽也进行了顽强抵抗,但缺乏像刘鄩这样智勇双全的核心将领统一指挥,各部之间协调不畅,抵抗显得零散而缺乏章法。
霍存抓住机会,挥军猛攻,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他亲自披甲执锐,冲锋在前,极大地鼓舞了梁军士气。在绝对的实力优势和主将的悍勇带领下,不到十天,郓州城便被霍存攻破!城头再次换上了梁军的旗帜。
然而,霍存还未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接到了葛从周撤军以及朱温主力惨败的噩耗。他攻下的郓州,瞬间变成了一座孤悬于敌后的孤城。很快,葛从周的撤退大军与霍存部在郓州附近汇合。
两位大将简单商议后,均认为此时已不可久留。北有王师范的青州军虎视眈眈,东有刘鄩的兖州军,南面更是钱镠的得胜之师。继续停留,只有被包围歼灭一途。
“放弃郓州,全军西撤,返回滑州、汴州,与大王汇合,再图后计!”葛从周做出了最终决定。
于是,梁军北线兵团,在攻克郓州后不久,便不得不主动放弃,携带着从郓州掳掠的部分物资,汇合葛从周部,共计约三万余人,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挫败感,向西撤退,试图与朱温残部靠拢。
盘点一下战果,钱镠的胜利是空前的,朱温出发时的十二万大军,加上派往兖州的偏师三万,齐州霍存一万,徐州徐怀玉一万,宿州五千,将近十八万兵马,最终只剩下葛从周带出的两万余残部和霍存的八千人马,几近十五万梁军主力灰飞烟灭。此役,可谓打断了朱温南下的脊梁,使其元气大伤。
至此,这场由张浚密信引发,席卷了整个东方战场的巨大风暴,暂时告一段落。钱镠大获全胜,不仅稳固了徐、宿,保住了盟友王师范的兖州、郓州,更一举重创朱温主力,威震中原。而朱温则遭遇了起兵以来最惨重的失败,势力范围收缩,威望大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