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老的符房总飘着股松烟味。李子刚掀开门帘，就被迎面而来的符纸灰呛得直咳嗽——满地都是烧焦的符渣，有的卷成小筒，有的黑如炭块，最显眼的是墙角堆着的半筐黄符纸，边缘还留着被符火燎过的焦痕。
“小兔崽子，总算来了！”紫老盘腿坐在蒲团上，山羊胡上沾着朱砂，手里正捏着支狼毫笔，笔尖悬在符纸上方，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圈，“老夫教你的‘凝神符’画得怎么样了？别像上次那样，画成只歪嘴狐狸，被满月当玩具叼了三天。”
李子刚要掏符纸，丹田内突然炸开锅。红老的大嗓门震得他耳膜疼：“画什么符？直接用炼体火烤！把灵力烤进符纸里，比你这慢悠悠描笔画强十倍！想当年老夫在战场，用热血画符，比紫老这破朱砂管用多了！”
“蠢货！”紫老气得用符笔敲他的脑袋，笔杆敲在天灵盖上，竟泛起层淡紫色的光纹，“符者，神魂之力也！你那点炼体火只会烧了符纸，上次你给赵六画的‘护心符’，刚戴上就着了，把他新做的青布衫烧了个窟窿，还好意思说！”
正吵着，李月抱着满月从符架后钻出来。小姑娘的发间别着支朱砂笔，鼻尖沾着点金粉，手里举着张画歪了的符纸：“紫爷爷你看！我画的‘平安符’，满月说上面的光纹像只小狼！”
满月立刻从她怀里跳出来，对着符纸“嗷呜”叫了两声。符纸上果然有团淡淡的银光，形状像只蜷缩的小狼，正是月牙的模样，在松烟味里轻轻晃动，像团跳动的烛火。
紫老的脸色缓和了些，接过符纸用指尖一点。银光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光纹，在符纸上重新排列，竟成了道完整的“安神纹”。老头的山羊胡翘得老高：“还行，比你哥第一次画的强。这丫头的神魂之力带着月华，画符不易溃散，倒是块好料子。”
李子不服气地掏出自己画的符纸。那符纸是紫老特制的“云纹纸”，呈淡青色，上面用朱砂画着“凝神符”的纹路，只是线条时粗时细，转弯处还留着墨团——显然是红老的火灵力时不时捣乱，让笔尖不受控制。
“你看你这线，”紫老用符笔敲着符纸，“歪歪扭扭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哪有半点‘凝神’的样子？老夫教你用‘三指握笔法’，你倒好，把红老的‘铁拳劲’用上了，笔尖都被你捏裂了！”
旁边的药童突然“噗嗤”笑出声。这药童是紫老新收的徒弟，名叫小石头，因总爱捡些带灵气的碎石子得名。“李师兄上次画‘驱邪符’，把符纸画成了鬼脸，被外门弟子当玩笑传了三天呢！”
李子的耳根有点发烫，刚想反驳，就见紫老从柜里掏出个紫檀木盒。盒子打开的瞬间，满屋的松烟味突然被股清冽的香气取代，里面铺着层金色的绒布，放着三枚指甲盖大的玉印——分别刻着“神”“安”“宁”三个字，玉质温润，隐隐有光纹流转。
“这是‘三清印’，”紫老拿起枚“安”字印，指尖的符力注入其中，玉印突然亮起层金光，“用它盖在符纸上，能让符力增倍。今天你们俩各画十张‘护身符’，谁画得好，这印就给谁用三天。”
李月立刻欢呼起来，抱着云纹纸跑到窗边。那里光线最好，月光能透过雕花木窗洒在纸上，让她的月华之力更好地融入符纹。满月蹲在她肩头，时不时用尾巴沾点金粉，往符纸上添两笔，添得歪歪扭扭，倒添了几分灵动。
李子深吸一口气，学着紫老的样子凝神静气。红老还在嚷嚷“用火烤”，被紫老用符力狠狠抽了下经脉，老实了不少。他指尖的星辉之力与紫老的符力交融，狼毫笔在云纹纸上划过，朱砂线虽然还不算笔直，但转弯处的墨团小了许多，像条刚学会走路的小蛇，总算没跑偏。
“对，就这样，”紫老的声音缓和了些，“让神魂之力顺着笔尖走，别像红老那样横冲直撞。你看这道‘护心纹’，得像给婴儿盖被子，轻了护不住，重了压得喘不过气。”
正说着，符房外传来喧哗声。张强捂着胳膊闯进来，袖子上渗着血迹，脸色惨白如纸：“紫……紫长老！快给我张‘止血符’！我在后山被‘铁背蜈蚣’咬了，伤口直冒黑血！”
小石头赶紧递过张现成的“止血符”。张强刚要往胳膊上贴，就被李子拦住了：“等等，这符纸用的是‘朱砂’，蜈蚣的毒是阴寒属性，用朱砂会相冲，得用‘墨玉粉’画的符才行。”
“你懂个屁！”张强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李子，“‘止血符’不都用朱砂吗？我看你就是想害我！”他把符纸往伤口上一按，果然“滋啦”一声冒起黑烟，疼得他惨叫出声，伤口的黑血更浓了。
“蠢货！”紫老气得用符笔敲他的脑袋，“铁背蜈蚣的毒属阴，朱砂属阳，阴阳相冲，毒只会更烈！上次老夫给你二叔治蛇毒，用的就是墨玉符，你全当耳旁风了？”
李子没等紫老吩咐，已经取来张黑色的“玄符纸”。这纸是用墨鱼的胆汁浸染的，带着股海腥味，正好克制阴毒。他指尖的星辉之力与青老的冰灵力交融，在纸上画出“解毒纹”，又蘸了点李月的月华之力，让纹路边缘泛着层银光。
“用这个。”李子把符纸按在张强的伤口上。符纸刚贴上，就发出“嗡嗡”的轻响，黑色的毒血顺着纹路往外渗，在符纸上凝成只小小的蜈蚣形状，挣扎了两下就化作青烟散去。张强的脸色渐渐缓和，胳膊上的黑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这比紫长老的符还管用！”张强瞪大了眼睛，看着胳膊上那道泛着银光的符纹，“刚才还疼得像火烧，现在凉丝丝的，舒服多了！”
紫老的眼睛亮了，凑过去仔细看：“你这是把青老的冰灵力和月丫头的月华之力都融进去了？解毒符里加‘护心纹’，既除毒又护脉，这法子……比老夫的单一解毒符周全！”
李月突然指着符纸笑：“哥，你看这毒化成的烟，像不像满月偷喝的桂花酿？”果然有缕淡金色的烟从符纸上升起，带着淡淡的酒香，正是三长老那坛被偷喝的桂花酿的味道，想必是张强身上沾了酒气，被符力引了出来。
正说着，外门执事王铁柱掀帘进来。这老头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锦袍，腰间挂着串符牌，走路时叮当作响，看见李子就皱眉头：“又是你这打杂的？紫长老，三长老让我来取‘护心符’，外门弟子要去黑风洞历练，得带够防身的。”
紫老指了指桌上的符纸：“刚画好的，你数数，一共五十张。”
王铁柱拿起张看了看，突然嗤笑：“这符画得跟蚯蚓似的，能护住心脉？我看是糊弄人的吧？上次我带弟子历练，就有张符没挡住妖兽的利爪，害得弟子断了三根肋骨，怕是就是这种歪瓜裂枣的符！”
李子的眉头皱了皱：“王执事说话客气点，这符虽然画得不好看，但符力没散，护个炼气期弟子绰绰有余。”
“你算哪根葱？”王铁柱把符纸往桌上一摔，“也配跟老夫顶嘴？有本事你画张能挡住‘黑风豹’利爪的符，不然就闭嘴！”
黑风豹是黑风洞的妖兽，利爪带风毒，寻常护心符根本挡不住，得用紫老亲手画的“金刚符”才行。小石头吓得脸都白了，拉了拉李子的袖子：“李师兄别跟他争，王执事最护短，上次有个内门弟子顶撞他，被派去守三个月藏经阁呢！”
李子却摇了摇头，取来张最大的“玄符纸”。这次他没急着下笔，而是让七种灵力在掌心流转——红老的火灵力用来固符基，青老的冰灵力用来防腐蚀，紫老的符力用来聚神魂，黄老的草木之气则让符纹更柔韧，像给符纸加了层弹性的网。
“画‘七星护心符’，”紫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期待，“用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符纹，心脉对应天权星，最能挡阴毒。”
李子依言在符纸上画起来。狼毫笔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快如闪电，勾勒出红老的刚猛；时而慢如流水，晕染出青老的温润。七种灵力在符纸上流转，竟凝成七道不同颜色的光纹，像七条缠绕的灵蛇，最终在符纸中心汇成个金色的光点——正是护住心脉的关键。
画到最后一笔时，满月突然跳上桌子，用尾巴沾了点李月的月华之力，往符纸中心的光点上一甩。光点瞬间炸开，化作轮小小的满月，将七道光纹都笼罩其中，符纸发出“嗡”的轻响，连王铁柱都被震得后退半步。
“成了。”李子拿起符纸，上面的七星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中心的满月纹像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淡淡的暖意，“这符能挡黑风豹三爪，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王铁柱的脸色变了变，嘴上却硬：“谁有空跟你试？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把戏！”他说着就想把符纸揣进怀里，被紫老拦住了。
“这符得留给历练的弟子，”紫老把符纸折成三角形，塞进个锦囊里，“就给赵六吧，那孩子心细，知道怎么用。”
傍晚时分，外门弟子在演武场集合。赵六背着个巨大的行囊，看见李子就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个锦囊：“李师兄，这符真能挡黑风豹？我还是第一次见会发光的护心符呢！”
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符纹里加了月华之力，黑风豹最怕这个。要是遇到危险，就把锦囊往心口按，光纹会自动弹开，比紫长老的符反应还快。”
赵六刚要道谢，就见张强跑过来，手里举着张歪歪扭扭的符纸：“李师兄，你看我画的‘护心符’！虽然没你的好看，但紫长老说……说有三成威力呢！”
李子看着那符纸上东倒西歪的纹路，忍不住笑了——张强显然学了他的法子，往符里加了火灵力，只是控制不好，把符纸烧了好几个小洞，倒像块带花纹的筛子。
“不错，”李子鼓励道，“比砸试力石强多了，至少没把符纸砸穿。”
周围的弟子们哄笑起来，张强的脸涨得通红，却没像往常那样炸毛，反而挠着头笑：“等我历练回来，你再教我画‘七星符’呗？我想给我二叔画一张，他总去后山采药，容易遇到妖兽。”
夜幕降临时，符房的灯还亮着。李月趴在桌上打盹，怀里的满月抱着支朱砂笔，小狐狸的尾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在符纸上扫出淡淡的银痕。紫老把那枚“安”字玉印塞进李子手里，老头的指尖带着松烟的暖意：“拿着吧，你画符虽不工整，但懂得变通，比老夫年轻时死脑筋强。护心符护的不光是心脉，更是那份随机应变的机灵，这点你比谁都强。”
李子握着温热的玉印，看着窗外的满月。丹田内的七老还在为白天的符争论——红老得意地说“要不是我那火灵力，符基哪能那么稳”，紫老立刻反驳“明明是老夫的符力起了关键作用”，吵得比符纸燃烧的噼啪声还热闹。
他突然明白，护身符的真正力量，从来不在画得有多工整，而在画符人的心——是想保护谁的心意，是懂得变通的智慧，是哪怕线条歪歪扭扭，也藏在其中的、不愿让任何人受伤的暖意，像那道护住心脉的微光，虽不耀眼，却足够温暖。
“哥，紫爷爷说给我们留了桂花糕，再不去就被小石头吃光啦！”李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拉着李子的袖子往外走。
李子笑着跟上，玉印在掌心泛着淡淡的光。他知道，以后还会画更多的护身符，给赵六，给张强，给所有需要的人，让那道护心脉的微光，照亮每段需要守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