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康尼,盛大的梦境派对。流光溢彩的街道,悬浮空中的建筑,欢歌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甜蜜与虚幻的气息。星穹列车组的到来,本是为了探寻钟表匠的遗产与家族的秘密,然而,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
陈御风依旧是那身青衫,行走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与周围身着华服、尽情狂欢的人们格格不入。他并非来此享乐,更像是一个漫步在巨大画展中的鉴赏家,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被精心编织的梦境,看透其下的丝线与结点。
“很精致的玩具,”他轻声自语,指尖仿佛无意地拂过空中漂浮的一缕梦境能量,那能量瞬间变得凝实,化作一片晶莹的雪花,在他掌心融化,“可惜,编织者的手,不够干净。”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梦境,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些被刻意隐藏的“伤痕”,那些不和谐的“杂音”,以及一个正在悄然逼近的、“死亡”的剧本。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了一个独特的灵魂波动。那波动带着一丝命运的牵绊,一丝言灵的痕迹,以及一种深藏在完美执行者外表下的、复杂而迷人的矛盾感。他心念微动,身影便从喧嚣的主街道消失,出现在一条相对僻静的、由记忆碎片构成的回廊中。
回廊的尽头,卡芙卡正倚靠在栏杆上,望着下方虚幻的星河。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风衣,姿态优雅,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空茫,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聆听某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剧本”。
陈御风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他就那样自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
卡芙卡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瞬间转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当她看清来者时,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但很快被完美的面具所覆盖。
“哦呀?”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与玩味,“一位……陌生的先生。这里的风景,似乎不该有旁人打扰呢。”
陈御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你的‘言灵’,对我无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绝对的笃定,直接穿透了卡芙卡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你背后那个名为‘艾利欧’的存在,他所窥见的命运长河,其奔流的轨迹中,是否包含了我的存在?”
卡芙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言灵无效?看穿了艾利欧?这人是谁?
“命运的剧本,总是充满变数,亲爱的先生。”她很快恢复镇定,试图重新掌握对话节奏,“或许,你正是那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陈御风嘴角微扬,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带着一丝怜悯的兴味。“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剧本,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提线木偶戏,毫无新意。”
他不再多言,只是抬手,对着卡芙卡轻轻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卡芙卡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喧嚣的派对、记忆的回廊、乃至脚下虚幻的星河——都在瞬间褪色、扭曲、崩塌!她感觉自己被强行从匹诺康尼的公共梦境中剥离,投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比真实的“世界”。
这里没有星核,没有猎手,没有必须执行的剧本。只有一片宁静的、开满不知名白色小花的山坡,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芬芳,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这是……她内心深处,早已被遗忘的、最纯粹的渴望与安宁。
“这……这是哪里?”卡芙卡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茫然,她环顾四周,那完美的伪装在绝对的真实面前,出现了裂痕。
“一个没有‘剧本’的梦。”陈御风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偶尔脱离提线,感受一下真实的自己,不好么?”
卡芙卡沉默了片刻,感受着久违的、不受任何束缚的平静。她看向陈御风,眼神复杂:“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觉得,你的灵魂,被那些无形的线缠绕得太紧,失去了原本的色彩。”陈御风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共鸣,“永恒的旅途,见证过太多的失去与执着。有时,驻足片刻,看看沿途不一样的风景,或许能发现,除了既定的轨道,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他没有明说黄蓉,但那话语中蕴含的、跨越无尽时光的孤寂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怀念,却微妙地触动了卡芙卡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她并非没有情感,只是被使命和“剧本”深深压抑。此刻,在这绝对真实的梦境中,面对着这个完全超脱于剧本之外的存在,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理解。
然而,现实的“剧本”仍在推进。陈御风忽然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这个真实梦境,看到了匹诺康尼公共梦境中,正在发生的另一幕——流萤(萨姆)被“死亡”的阴影笼罩,那既定的悲剧即将上演。
卡芙卡也瞬间感应到了,那是艾利欧剧本中的重要一环。她的眼神瞬间恢复了猎手的锐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准备执行她的“任务”。
“看,”陈御风却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行动意图,“你的‘剧本’,又在呼唤你了。无趣的牺牲,重复的悲剧。”
他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片正在发生“死亡”的梦境区域,轻轻一握。
时间,停止了。
并非整个匹诺康尼,而是精准地、只作用于流萤所在的那一小片梦境区域。所有的一切,包括那致命的攻击,流萤脸上的惊愕,都在瞬间凝固。
陈御风收回手,看向眼神震惊的卡芙卡,平静地问道:“你的‘剧本’无趣了。这次,按你的‘本心’选择,如何?”
他将选择权,轻描淡写地抛给了卡芙卡。是继续执行那冰冷残酷的剧本,还是……遵循这一刻,在这真实梦境中感受到的、属于她自己的意志?
卡芙卡怔住了。她看着陈御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又“看”向那片被强行暂停的悲剧舞台。艾利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那是既定的命运。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以及这个没有剧本的梦境,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沉默了。猎手第一次,在任务目标前,陷入了真正的犹豫。而陈御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选择。他知道,无论她如何选择,匹诺康尼的梦境,乃至星核猎手的剧本,都已经被他这随性的插手,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